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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已经被白烟笼罩,炮声震耳欲聋,湘军主将李续宾紧张的用望远镜看着前方乱七八糟的战场,他身边除了辫子将官,还有一群洋人教官。
老实说,他对这群人抱着不是很信任的态度:你走走步、转一转,就开上战场就能打败长毛了吗?
而且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练兵,左宗棠和曾国藩大人都寄予厚望,洋枪队士兵兵饷比一般士兵高得多,这些洋人教官薪水更是一般将佐的十几倍二十几倍,并且还要求如果取胜或者打下城来,就要给予额外的赏金,湘军洋枪队拿下江西九江府德安城,洋人竟然开价3万两!幸好曾国藩大人问明白了,这样蛮夷的意思是拿这笔银子朝洋枪队所有战士发放,就砍到了1万两,只给洋人们分分,中国士兵和军官不需要这群怪异不可信任的蛮夷操心,想用我的银子收买我军心吗?
没有人信任洋人。
左宗棠大人在上海的经历曾经让他晚上睡不着觉,不理解啊。
他去了上海,给英国人一报名头,立刻那时的英国人头目文翰爵士立刻从香港连夜启程前往上海见他,左宗棠还没说话,激动的文翰就许诺用最精锐的英官帮他训练洋枪队,半卖半送给他英军最新式的制式步枪和火炮。
“这个金发碧眼的蛮夷为啥要帮我呢?他们不是长毛的朋友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左宗棠当时就这个想法。
文翰这个奸人还没得手,得到消息的法国公使布尔布隆也从海京慌不迭的跑到上海来找左宗棠了----这个所谓南中国朝廷最能打的军队的将领。
他的条件比文翰还奸!
我们法国白给你装备一只3000人的洋枪队!不要钱!军官奉送!
这奸情比海深啊,左宗棠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了一个晚上:恐惧地。
中国小孩都知道。三国演义写得再清楚不过了:敌人地敌人就是朋友。敌人地朋友就是敌人。
英国还好说。法国根本是和伪宋穿一条裤子地狼狈为奸。他们这么热心帮助我们湘军是什么意思?
派进探子?用邪法控制军队?
恐惧归恐惧。但不可能不对海宋地军队做出反应。左宗棠下定决心要组织洋枪队。但因为法国人太过奸情了。他还是选择了文翰地条件。但教官却不要文翰派出。
担心对方有什么计策。比如反间计什么地。他求朝廷上著名地汉奸和下三滥上海道台吴健彰帮他找了一批西洋浪人。就像华尔那种洋人。带回了湖南。
当然这种洋人教官只能教西洋战法。不许他们承担实际地作战指挥职能。洋枪队各层指挥官还是中国辫子男。
不过洋人看起来没有什么阴谋,而且就算是教官也作战勇敢,在攻打德安的时候,就死了一个法国教官,他好像认为自己能号召他的学生们跟着他冲锋。
而且洋枪队威力确实厉害,和日月军很快进入了僵持,所以虽然两者“精锐”第一次洋枪对洋枪的会战。连续三次打得灰头土面,但李续宾真的没受到什么压力,反而屡受嘉奖。湘军将领们一边欢腾:oyeah我们终于和日月军那群汉奸打成平手了,如果两边同时抱头鼠窜算平手的话。
在双方休整找问题一段时间后,今天终于要分个胜负了,李续宾派出大刀督战队,而对方日月军连总帅都亲自压阵,今天注定是个血腥但荣耀的日子。
这时,战场上传来一阵擂鼓般地轰鸣,英国教官斯蒂芬抬起望远镜。去找声音的来源,当看到白雾里那道黄色的土尘如箭一般射向湘军中军右翼地时候,他惊呼起来:“他们要自杀吗?”
日月军第一次在对方阵列线完整的情况下就出动骑兵正面猛攻。
洋枪步兵从来不怕骑兵。
在湘军洋枪队左翼的指挥官黄庞友,看着后方传来的信号,他立刻竖起旗子,大叫:“变拒马方阵!”
本来一直没有受到正面攻击的这一半湘军,立刻踩着鼓点变换成方形空心拒马阵。
看到左翼变换方阵快捷有序,李续宾难以抑制的笑了起来:身为一个中国将领,所有祖宗兵书中最重要的就是阵型。一个优秀的满清将领不能不擅长这个,在见到洋枪方阵前,李续宾甚至会复杂的八卦五行阵,这方阵转换有什么难地?
而且他也知道洋枪的拒马阵对骑兵具有惊人恐怖的杀伤力,塔奇布的骑兵就是被海宋的方阵打溃的,此刻历史就要逆转,海宋居然派出了骑兵对方阵的战法,看着满脸惊异的洋人教官们,李续宾捋了捋胡须。笑眯眯的道:“叛贼求死焉?!”
“统领。左翼秦红河部请求阻击敌骑!”一个士兵跑来单腿跪在李续宾面前,秦红河就是负责防护洋枪队左翼地步兵统帅。
但李续宾狞笑着说道:“不需要!他们上来反而可能被拒马阵误伤。既然这群叛贼要来找死。那就来好了!”
林幺可操纵着胯下那匹驽马,努力跟上同伴的节奏,大家都脸色白的好像涂了一层硅土,手里的马刀虚晃着,穿透震耳欲聋的枪炮和呛鼻浓烟,如同冲破海面上白沫的鱼群,前面就是堤岸,用刺刀和火炮组成的死亡堤岸,一前一后两个坚不可摧的方阵。
“射击!”好似都能听到那堤岸里的嚎叫,立刻方阵南边爆发出一阵白浪,猛烈拍打着这群鱼,林幺可眼睁睁地看着前面地一个兄弟胳膊被强力的铅丸打成两截,他带着半截骨头茬子嚎叫着摔下马来,但没有再听到他地惨叫,因为他立刻被后面汹涌而上的马蹄踩进泥里。
看着正对着自己的方阵南边那一层层的白烟,林幺可连喊杀的勇气都没有了,他死命的勒着马头向右,想跑进马队中间,那样前后左右都是人。也许死地可能性会小一点。
然而好像整只马队都是如此想的,面对正前方的刺刀和子弹的方阵,左边的步兵射击阵线,马队竟然不由自主的转了向,向马阵右侧面冲了过去。
“fire!”方阵东南角发出一声狰狞地吼叫,蹲在角里的那门野战炮顿时发出咆哮。霰弹好像雨一样把铅丸射进日月军的骑兵队里。
在林幺可前面,七匹马受到这死亡之雨的泼溅,破腹的马嘶鸣着摔在地上,无头骑士倒挂在受惊的马镫上,被拖着继续朝前;侥幸生还的骑士趴在死的马前,好像那是世间最安全的避风港,惊恐地举着刀举目四望。
林幺可的马踩过一匹马尸,差点摔在地上,剧烈的颠簸让并不精于马术地林幺可差点被甩出去。他仓皇大叫着抱住马头,而他的刀却被扔了出去。
但谁管那刀,他的马跟着其他人冲进方阵侧面。在左边震耳欲聋的枪击声中,马队好像被农夫放在河边石头上用木棒敲打的脏布,每一次冲击都让人和马好像泡沫一样从马队里震落下来,惨叫哀嚎混杂在枪炮声中竟然弱不可闻。
带头的军官终于把残存的马队带到了两个方阵的中间,顿时受到第一个方阵东北角、第二个方阵东南角两门火炮攒射,以及第一个方阵东边线、北边线,以及第二个方阵南边线、东边线的火枪乱射,死伤惨重,但这个军官仍然大喊着:“原路回去!”在后面好像失控一般地马匹潮水中。使命的原地勒转180马头。
他必须这么做,因为如果不从原路转向,那么马队要么冲入两个方阵之间,要么冲到第二个方阵后面,这两个下场肯定是全军覆灭。
但在如此惨烈的战场上,那有那么容易命令转向,日月军还剩下400人在两个方阵中间挤成一团,而湘军已经打得爽快的嚎叫出来。
林幺可脑子一片乱,他已经看不见左边敌人了。那里已经被火枪火炮发射后的硝烟淹没,只看得见前面有的同伴掉过了马头,有的还死命的前冲,大家在那里挤作一团,谁也动弹不了。
本来应该使劲勒转马头回去,但林幺可根本手动都没动,他已经傻了,听任胯下的马带着他挤入人团。
就在这时,胯下猛地一震。林幺可感觉自己好像掉下了悬崖。他惊叫一声,滚在了地上。他的马被打死了,而他趴在地上,发现周围满是死马和死人,呛鼻的硝烟也掩盖不住这里的血腥味道。
在日月军中军左翼作战的陈宝强也遇到了麻烦,对方好像也不想撤退,后面湘军将官的咆哮连炮火都没有压住,清楚的传了过来,前面敌人阵列线不停的喷发白烟,每一下都让自己阵列的兄弟成为一具尸体倒飞出去。
而因为十字军较日月军精锐,他们前进地较远,此刻他们所在地战场已经被硝烟弥漫覆盖,敌人好像在海市蜃楼里,炮弹和子弹带着尖锐的呼啸扑进来,在雾里夺取人地姓名。
用耳朵听起来,竟然是前后左右都在猛烈射击,十字军这个营简直像在海中间的孤岛,既承受着后援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胆怯,又承受着前方看不清敌人的恐惧,士兵们脸被熏得乌黑,但上面转动的白眼球看得出满是恐惧,他们的阵列线好像风中的树叶一样,顺着扑进来的子弹和炮弹反复摇摆,再也摆不成那种一条线般的钢铁刀刃了。!”陈宝强艰难的保持着站在最前面的孤独,背靠敌人,看着自己的士兵,脑子里很难不想如果自己身后白雾里冲过来一个湘军,一刺刀捅进自己肋骨是什么样子。
可恶的是,湘军也学洋枪队,而且他们也没溃败,陈宝强不时转身指着前方浓雾发出发射的命令,不知道这是第几轮排射了,但陈宝强感觉好像已经打了一万年了。却仍然不能停息,他握住军刀的手指竟然开始酸麻了。
这时候,他西边不远处的雾里传出大叫:“滚回去!你们干什么!”接着就是左轮枪射击的清脆声音,陈宝强知道那是有人溃逃了,看着面前士兵脸上的恐惧,他也第一次感到无比恐惧。阵列线也许随时就会崩溃。
“娘啊!”林幺可从地上爬起来,扫了一眼在硝烟里透出的湘军士兵,他扭头就跑,往人和马挤作一团地地方跑。
这时候,他看到一个人在前面控着马打着圈,他认识!马吴燕!
踩过同袍的手,跳过马尸,林幺可用尽浑身力气边跑边喊,眼里只有马吴燕。
不是想让马吴燕救他。也不是想救马吴燕,在极端恐惧之中,林幺可满眼都是马吴燕那同样惊恐和不知所措的脸。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听到耳边的大喊,马吴燕好像终于从梦里醒了过来,他猛地抬起头,勒转不停转圈的马匹,扭头看到了林幺可,他也一样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小可!”
但在林幺可嚎叫着扑到这匹马旁边,一手按住马吴燕的大腿地瞬间,这张脸就不见了。
恩菲尔德步枪的子弹掀飞了马吴燕从下巴往上的头颅,无头骑士还拉着林幺可的手。就这样一头扎下了马,摔在地上的尸体堆里。
“啊!!!!!”林幺可愣了足足半分钟,然后他爬上马吴燕的马背,猛地狂夹马腹,不顾一切的朝前跑去----只要逃命!只要逃命!只要逃命!
他跑对方向了!
冲出方阵的浓烟,他面前就是空地,远方就是自己大营。
“跑啊!”林幺可喜的感觉头皮都要炸了,他死命地夹着马腹,好像都要把胯下的马儿打死。马带着他箭一般的冲向可以生还地方向。
但没跑多远,面前硝烟深处好像地裂开了,那里有一条巨大的裂缝带着恐怖的声音朝自己冲过来。
林幺可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怎么回事,浓雾就被李文茂亲自率领的1000精锐骑兵裹起来的劲风撕碎了。
1000人好像暴风一样顺着刚刚林幺可那只骑兵行进的路径朝着湘军方阵冲去。
而另一侧,在自己阵列线随时崩溃的前夕,陈宝强好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看到了因为慌乱而推过来的两门野战炮。
“炮兵居前!给我炮射!”陈宝强用尽浑身气力大吼着。
“大人,用什么炮弹?”看不清敌人的距离,炮手惊恐地问道。
“随便什么!给我随便打!只要给我打!”陈宝强大吼。
两门炮推到了阵列线前和陈宝强一条线,朝着战场硝烟盲目的发射。
“继续打!不要停!”陈宝强叫着。
裸着上身的炮手窜到发射过的炮口前。惶恐而焦急的用刷子清理炮口的动作给了这个营长一丝安全感。毕竟这两个人也是背对敌人的。
“推前!每三炮推前20米!步兵跟随!”陈宝强举着军刀指着前方吼叫道,在前方两门炮不停的吼叫中。在眼前这震耳欲聋的炮声和白烟中,秋叶般抖动地阵列线终于稳住了。
林幺可眼睁睁的看着这股洪流对着自己冲了过来,他惊恐,他向转向避开,但哪里还避得开,大将李文茂又脱了上衣,拿着一把大刀和他错身而过,立刻日月军全力冲击的马队把逆向的林幺可撞进了洪流。
不知那匹马撞林幺可大腿一下,立刻把这个骑手从他惊恐的马上撞飞了,林幺可死死拉住缰绳,又抱住了马脖子,好像在洪水中抱住一棵枯树的猴子,他的手指甲嵌入了手背,他死也不能放手,如果放手掉在地上,立刻就会被这股洪流踩成碎片。
这个洪水里的求生者,在风里听到遥遥传来的李文茂大吼:“蒙马眼!”
日月军骑兵再次冲击湘军洋枪拒马阵。但这次却和林幺可那第一次死伤惨重地冲击结果截然不同。
湘军兴高采烈地朝着林幺可他们打光了前膛枪里的子弹,但装填速度在马队再次冲击地巨大心理压力下被放慢了!
不知多少人刚刚笑着射杀方阵前面地骑兵,但面前突然出现再一次的洪流,在震天动地的骑兵冲击下,不知多少人心里恐惧的就像手里握着的那杆洋枪一样,空荡荡的可怕。
选择同样路线地李文茂。受到的火枪火炮袭击几乎等于接撞击在湘军第一个马阵东南角。
第一个冲击到的骑兵因为蒙了马眼,马无法视物,他的马腿就撞在角上的湘军火炮上,那里正有一个一边扭头惊恐的看日月军骑兵一边刷炮膛的炮手,被疾奔而至的马撞了结结实实,在肋骨断裂地声音中,自己胸口被撞进了炮口,而撞他的马惨叫着腿断摔在地上,整个火炮被撞飞了出去。砸断了后面点炮手的大腿,马上地骑士则腾云驾雾的摔进了方阵中。
无法射击!
只有刺刀!
面对骑兵狂攻!
东线边和南线边湘军惨叫着放弃了自己的位置,从方阵上跑了出来。朝着后面方阵逃去,只有那里才是有生还可能的。
而东和南线边的溃散,把其他两边卖给了突袭而入的骑兵,这些湘军手里步枪绝对荷枪实弹,刚刚他们还不停扭头羡慕其他两边可以射击的兄弟,但此刻敌人从背后用马刀、大矛杀来,有子弹又能怎么样?
西边线和北边线也溃败。
湘军承受所有压力的第一个方阵溃散!
在第一个方阵后的第二个方阵指挥官看到日月军利用骑兵二次冲击,脸都吓白了,他吼叫着:“立刻装弹!快!立刻装弹!“
然而几分钟后。他才发现他最大地敌人不是前面乱砍乱杀的日月军骑兵,而是从第一个方阵溃散下来的友军!
他们惊恐的嚎叫着,妄图挤入第二个方阵,先跑来的就挤入阵边,把刺刀朝外,后跑来已经连落脚的地方就没有,但他们还是往前挤来,想跑到空心里去。方阵不是阵列线,它有自己的范围。不是你想扩就扩的;
整个方阵四条边人满为患,站着的士兵被挤得晃来荡去,别说举枪瞄准,就是抬手也抬不起来,不停有人被挤得摔在人群里;蹲在地上地士兵则更惨,他们叫骂着,但身后的压力让不少人趴在了地上,被挤出了方阵,有的就是只能从别人裤裆下朝前伸出枪来;而且方阵前到处是自己人在没头苍蝇一样乱跑。
本来方阵是可以放人入空心的。但这是有风险的。而且作为湘军,满清任何一支军队。没有人为了同袍的命拿自己的安全冒险!
这个营的指挥官不放人,他愤怒的叫骂:“滚!滚!滚到后面去!再来扰我阵脚就毙了你们!”
但生死关头,谁听他地?
湘军第二个方阵就好像一个袋子里不停往里塞米,好像一个胖得不能再胖地胖子,在地上惊恐的摇来摇去。
“左翼步兵增援!”后面地李续宾全程目睹骑兵双浪破方阵,不容易合拢了惊恐的嘴巴,大吼着叫道。
但为时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