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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沫儿坐在凌乱的床上,明明想笑又觉得心里发苦,不知道这次成了,下次的不安又要什么时候开始。
有人送来温热的汤药。
水沫儿没有一丝犹豫,几口喝了下去,她现在这样的身份,别说生了皇子公主,就是生下来没有人看顾又有什么好下场。
水沫儿把药碗放回去,心神空落落的,真不自己执着什么,每天都活在心惊胆战里。
来人并没有离开,站在她面前道:“赞公公给你新安排的身份,一会了看看,别说错了嘴,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
水沫儿瞬间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楚楚可怜,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你说……”激动的拿起一旁的文书,看完后,破涕为笑,她就知道……
不是,不是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皇上没有放弃她就好,皇上还愿意费这份心就好……
……
明珠一早起,便小心翼翼的观察的娘娘的脸色,内务府突然送来的两份秀女名册其中一个根本经不起一点推敲,皇后娘娘就一点不生气?!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还不带坏了储秀宫的风气,弄些这种人进来,看着碍不碍眼。
端木徳淑不急不慢的用完善。
品易立即上前为娘娘拉开座椅。
站在一旁的吉利看他一眼,见他腿已经没事了,昨晚感觉的出来,品易僵立了很久,有用艾草泡了半夜疏通经络,看他现在这样,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明珠为娘娘拿起漱口杯,小眼睛不停的向娘娘扫射:娘娘,你倒是管管呀!
端木徳淑简单漱洗一二起身,趁着天气好,准备去院子里散散步,然后回来练会字,临近中午时再回来处理俗物,这些天,有些日子没有好好走走了。
端木徳淑抬起手。
吉梧立即在旁撑着娘娘的手臂。
端木徳淑看明珠一眼。
明珠就不动:娘娘就该把那些狐媚住上的小人处理干净,免得带坏宫里的风气。
端木徳淑叹口气,只能自己去溜达了。
明珠见状急忙把杯子塞给品易,快速跟上:娘娘,您到底有没有看见啊,还是根本就是故意让她着急。
端木徳淑在园子里转了一圈见明珠还嘟着嘴:“这么好的早景,慢一点都不看?”
“没心情。”
“多大的事,如果皇上不把人送过来,你还不是受着,不要要求太多,何况皇上不是把人送到你眼皮字底下了,还想得寸进尺不成。”
“可她什么身份——而且,奴婢可打听清楚,她昨晚……昨晚……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奴婢是怕她以后给宫里添麻烦,让人知道了她以前的出身,多难看。”
“能有多难看,不就是多一个少一个人,多谁不是多。”
“奴婢是嫌多人了吗,徐家多出的那位,奴婢说什了,奴婢就是怕她恶心到娘娘。”
端木徳淑笑笑:“你看着恶心的人多了,恶心的人不在你面前就行了,别没事给自己找些没有必要的气性,人家又没有碍了你的路。”
“她敢碍了奴婢的路!”
行,你厉害。
明珠扶住娘娘的手臂:“娘娘,您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是,可是伺候过……”反正看着别扭。
端木徳淑觉得还好吧,没什么感觉,不踏入她十米范围的人她都懒得想她们在想什么,触及不到她的利益,谁都有谁的逼不得已,只要依规矩办事,这位先帝宠妃也没有什么不可:“人本宫见过,看着是位老实的,没什么坏心思。”
“老实的为什么不给先帝殉葬,娘娘,您就是太好说话了!”
“不是还有你这位不好说话的吗。”从郡王府走进皇宫时,就不觉得有什么是不好说话的了,脸面这种东西都是自己给自己贴的加锁,你不在意了,其实也就没有多少人在意。
端木徳淑走到路口,突然一笑,见手边的花开的漂亮,碗口大小,姹紫嫣红,不禁玩心渐起心情不错掐了一朵花,转手插在不知道神游到何处的吉梧鬓间。
吉梧顿时回神,朦胧的狭长双眼无辜无知的看着皇后娘娘,傻兮兮的抬抬手摸摸鬓间的花,既而傻傻的笑了,声音如清泉过镜般好听:“奴才谢谢皇后娘娘赏赐。”
端木徳淑心想,真是好看,趁着他花容月貌的小模样更加招人疼。
吉梧羞涩的摸摸鬓间的芍药,故意遥遥脑袋:“皇后娘娘,奴才好看吗?”
“本宫的眼光你说呢?”
“好看,皇后娘娘选的都好看。”
明珠撇他一眼:“马屁精。”
吉梧甜甜一笑,晃的明珠眼睛疼:“别笑了,哪有男孩子酒窝这么深的。”
吉梧委屈的垂下头。
端木徳淑噗嗤一声笑了,活宝:“别逗了,去看看本宫要的账册搬回来没有。”
“是娘娘。”
临近中午,端木徳淑看着手边厚厚的账本,除了几家重要的店铺、连成片的良田和几个没有战乱的山头,还有完整的出息纪录,其它的早已几年没有动过,有的已经三四年没有再上报过消息。
连年战乱有的商铺受到冲击也在所难免,甚至有的已经找不到现在在谁的手里。
不过,端木徳淑并不着急寻回,她如今贵为皇后,不用她找上门,当年‘不小心’占了她地方的人家自然会想办法还回来,并不用她费神。她所有的资产会重新回到它该有的样子。
她要找的是她养在庄子上的人,这些人才是她为数不多的不惊动任何人可动用的力量。也是这次给镇西王说亲不成后,最后能出的底牌。
如果不到逼不得已,端木徳淑不想走到那一步,雷冥九能一路封王,启事那么好杀的。
先不说会不会一次刺杀成功,万一不成功,岂不是得罪了一个劲敌,平白惹来一个大麻烦,后续就是填补不完的沟壑。
端木徳淑叹口气,但总要做两手准备,只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吧,所以明珠提起什么先帝宠妃她并不在意,镇西王这件事和什么宠妃比起来,后者无害的简直让人不忍欺负。
“皇后娘娘,要不要拿原始的嫁妆单子和这些年的上缴的商铺、产出对一对。”
端木徳淑闻言,立即把手里的单子递给她,顺便指指地上的箱子:“都拿去核对吧,核对好了给本宫一个清单。”
明珠闻言,顿时睁大眼睛嘴角抽搐的看着一个个大箱子,再想想这其中大半产业六七年都没有核对过数据,这要看到什么时候:“皇后娘娘,您午膳您想吃什么?”
端木徳淑看她一眼:“你当本宫逗你呢,这些交给你处理,午膳让御膳房看着做,皇上哪里再加一份补血汤,一定要盯着皇上喝完了才准撤席,明白了吗。”
明珠眼里的光彩一点点暗下去,她明白她有事情做了:“回娘娘……夫人新让人送来的新鲜莲藕,咱们吃点清淡的就做个莲藕汤怎么样……”
“不怎么样,清炒了吧,给皇上也送去一份。”
明珠看着地上的箱子,有气无力:“是,娘娘。”
品易静静的上前:“奴才先帮姑姑安置下去吧。”
明珠眼前一亮,这小子管了娘娘几天妆枢挺不错了,都给你了,拿去吧,这些东西惯烦人的。
端木徳淑站在书桌前,带上绣腕,拿开桌案上的夹板,摊开纸。
吉梧立即上前研磨……
……
储秀宫内:
徐知若坐在储秀宫的床铺上,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不知道自己这次的决定对不对。
上辈子,她拒绝进宫,不愿服侍一位乱臣贼子,家中除了父母几次三番劝说,别人都支持她的决定,她当时傲气不已,更觉得自己做的对。
她堂堂徐家二房嫡出小姐,学的是礼义廉耻,养的是金尊玉贵,怎么会允许自己伺候一位竖子,还不是正妻。
为此她不惜一身搏命,誓死不嫁。
父母见状便没有再为难她,徐家盛名在外又有堂哥在朝,家中给她选了一户清贵人家,便依她的意愿嫁了。
可嫁人后又如何,清贵人家?果真是清贵不已人家,只顾抱怨世道艰难,抱怨皇上重用寒门,抱怨皇上不尊先制,要求贵胄子弟也要经过考校恩赏爵位。
怎么不看看贵胄考校的题目与科举比起来多么简单,这跟恩裳还有什么区别!皇上那是重用寒门吗!皇上只是取有才之士上位,名门望族中得皇上重用的亦不在少数!自己不想想自己的缺陷在哪里,稍有不如意便一味抱怨,最后竟然想让堂哥帮他们走爵位!
是!她没有伺候竖子!
但看着他们家那些自命清高的子弟,最后还不如一个竖子,她真觉得自己坚持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就因为一个人出身,年轻气盛的自己就否认了他的全部!
看不到打江山的不易,看不到他施政之初便不大肆选秀,看不到他一系列的仁政施为,看不到他的努力,只是盯着上位者的一点不是,大肆抨击,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小时候绝对自己很有骨气的事,人生重来一遍绝对那样可笑,宗之毅是庶子又如何!他为政多年,国泰民安,四海称臣!
他前期暴政又如何,国度太长,早已腐朽,她也是成婚后才发现,多少名门贵胄已经形成毒瘤,此种行为不治,必将泱及国本。
她醒来时,母亲眼眶通红:说依了她不送她进宫了。
而她,点头了。
徐家的傲骨自有徐家的男儿撑着,她就走原原本本的路,哪怕深宫大内,哪怕最后还是不如意,最不济还能像上一世那样窝囊吗。
明帝睿达,虽然有多幢风流韵事,但也不曾荒废了政绩,也没有做出过太出格的事情,何况他政绩卓越,风流有度,也算不错的依靠了,何况朝中有堂哥照拂一二,怎么样她也是能过的。
至于那层或许还有的别的心思,有什么重要的,就这样吧。
“小姐,您今天学了一天的规矩,早点睡吧。”
三品以上官员之女可以带一位用惯的丫头进宫,徐知若也不例外:“嗯。”她来的晚,身份
又高,自然有人多加揣测,私下里也议论徐家托大,若自己真实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定是要心中委屈的。
但现在觉得还好吧,日子是自己的,嘴长在别人身上,还能不让别人开口吗。
与此同时,与之相隔不远的房间内,烛灯下,陆玉裳垂着头安静的绣着手里的荷包,明明暗暗的烛火映在她脸上,比画像的自己还要吸引人,即便是这样普通的举动,也让人忍不住想看了又看。
与她同寝的小姑娘,爬出棉被,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一派天真:“陆姐姐,你真好看。”
陆玉裳抬头看她一眼,她身在二阶秀女之列,便和官员人家的女儿分在一起,微微一笑:“谢谢。”并没有谦逊的解释,容貌摆在这里说多了难免虚伪。
小姑娘也笑笑:“你笑起来也好看,比今天新来的两位姐姐都好看。”
这话陆玉裳没有接,也不敢保证这些养尊处优的嫡出小姐是不是也真如表面看起来这样无害,她并无害人之心,但防备心够重。
陆家的后宅不像京中大户那样管制严格,规矩有度,陆国公府看似风光,内里倾轧之事繁多,在不确定对方话里有没有其他意思时,她就当有,小心应付总是不会错的。
两人隔壁房间的人也还没有睡,其中一位小姑娘特别真诚的对另一位小姑娘低声道:“我姑姑说,皇后娘娘当初是因为风评不好才指婚给皇上的。”
“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是我姑姑说的,我祖母她们说起皇后娘娘也忌讳莫深的。”其实是说皇后娘娘不自重,活该皇上不封她做皇后什么,以前说的最多了,最近才少了一些,但是那意思错不了,皇后娘娘挺不招长辈喜欢的,对她的风评都一般。
进宫前她还偷偷问父亲了,可惜父亲什么都没说,还让她小心处事不要得罪了人,她哪里有得罪人吗,再说了,皇后娘娘就是命好,当初得以赐婚皇上才有了今天的风光,皇上也是念旧才封了她当皇后,有什么嘛,她爹就是谨慎惯了,谁也不得罪。
雷家都封王了,她们家还是小小的侍郎,还不是要靠她进宫给家里的男子涨涨脸,将来她得宠了好拉扯家里人一二。
另一个小姑娘莞尔一笑,乖乖巧巧的秀气样子:“你知道的好多,我父亲在西北为官,京城的事情一点也不清楚,只知道皇上在我们西北参战时好厉害的,皇后娘娘的消息听的到不多,皇上不是有位红颜知己吗?”
“这个我也听说过。”秦可晨知道不少,她是母亲唯一的女儿,最疼的就是她,很多事情都不瞒她的,而且就算她不是京城贵族名贵,那也是官宦女儿,家里也是有好几位出仕的,自有自己的傲气,不把所谓的红颜看在眼里:“不过是位红颜罢了,平日打发打发时间,皇上还这能怎么样她,就是皇后娘娘,你说,皇后娘娘现在会不会觉得特别得意,毕竟以前狼狈的嫁出京,又是不得宠的皇子,现在确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梦还不得笑醒了。”
许素雅笑笑不说话,可想了想,还是委婉的劝道:“以后这种还是别说了。”
“我当然知道,你当我傻呀,皇后娘娘的是非是那样好说的,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还不吃不完兜着走,我们怎么说也相处好几天了,我是相信你才说的,如果传出去就是你说的,咱们谁都好不了,好了睡吧。”
许素雅难以置信的看眼一直以来看似没心没肺的同舍友人,一时间不知道她这句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
深春时节,早起便下了一阵急雨,井边海棠低垂,栏外百松萧条,虽换洗一新,但也新的带着凉意。
戏珠找出厚一些的春衫给皇后娘娘换上,提起今晨储秀宫的趣事:“娘娘,您是不知道,有位秀女今早一口气吃了三个窝头,两碗饭,哭着说前些日子为了过选快要饿死了,今天实在饿的要命,哪怕是赶她走,她也要吃碗饱饭,可把储秀宫的姑姑们逗乐了,娘娘,这么能吃的姑娘,您见过吗?”
“哦,哪家的姑娘?”
“奴婢打听过了,不是咱们京城,是南疆那边的,姑姑们,小姑娘长得也不胖,但就是特别能吃,一个人能吃四位秀女的饭,体态上也是顺利过关的,就是这吃的东西都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端木徳淑笑笑:“能吃是福,想你我以前连跑几步都气喘,现在跑一圈都心不慌气不喘的,能吃便能吃了,让储秀宫多照顾一些饭食就好。”
戏珠想到她们以前狼狈的样子,可不是‘闺秀’二字惹的祸:“娘娘宅心仁厚。”
端木徳淑撩开发丝。
戏珠为娘娘聚拢起来:“今日娘娘左右也无事,奴婢为娘娘通通发可好。”
“随意吧,今日的香不错,把你昨打好的金叶子赏了他吧。”
“是,品公公这一手可是得了娘娘的心了,明珠说他整账的功力也不错,娘娘交给明珠的任务,她都扔给品易了,品易也梳理的头头是道的,奴婢看品公公挺不错的,就是跟着明珠那么难伺候的都不见抱怨,也是难得了。”
端木徳淑靠在椅背上,梳密穿过发丝让她微微的眯了眼:“难得你也喜欢一个人。”
“瞧娘娘说的,只要能为娘娘分忧的,奴婢都喜欢。”
叮铃的帘子掀开欣圆躬身请安:“娘娘,静贵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