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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众人又上了车马,打马前行。几个时辰后,来到了驿站,有人接进去。进入院内,胡善祥与孙宛儿在院内等候,众人不过分别两日,却也是一番长谈。又过了会儿,百里飞雪回来,只抓得一些白莲教众,那唐赛儿却不见踪影,朱瞻基只得作罢,吩咐着人四下继续搜索,不要放过任何线索。
晚间阿狸烤羊肉吃得多了,肚子胀鼓鼓,便拉着阿绣在院中溜湾,阿绣跟着她小跑一圈,便死活不肯再跑,说太难看。阿狸心中生气,也不许她离开,自己围着院墙慢慢地小跑,间或抬抬胳膊踢踢腿,看得阿绣直摇头,又好笑又咂舌。
朱高燨也踱出房来,阿狸便对他道:“你也过来锻炼一下,对身体有益,便不会经常生病了。”她倒退着小跑,有些气喘吁吁。
朱高燨笑道:“这些把戏也只有你会,别人看看就罢了。”
阿狸不服,辩解道:“这不是什么小把戏。这是增强体制,锻炼身体。”她使劲往上踢下腿,大声吆喝道:“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嘿哈!嘿哈!”
阿绣不解道:“你干嘛要与天斗、与地斗呢?”
阿狸道:“因为要乐无穷嘛。”阿绣不信道:“又在混编了。”
忽见百里飞雪从隔壁墙头露出了半个脑袋。他与朱瞻基在相邻院子居住,此时正与朱瞻基往这个院子过来,听得旁边阿狸声音,便探头来瞧。阿狸一眼看到,便道:“百里,你怎么学会偷窥啊?”
百里飞雪笑道:“院墙低了,不是偷窥。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了个意思出来。”
阿绣笑道:“百里公子不过是伸头看了下,当日你在流萤山庄之时,还爬在墙头上偷窥呢。”扶风忍不住笑了,道:“何止墙头,她连树上还爬了好久呢,上不去下不来,实在不晓得她还有那个本事。”
阿狸白他一眼道:“扶风,跟着某人学坏啰。”
说话之间,只见朱瞻基百里飞雪已从旁边角门拐了进来,同行的还有胡善祥。阿狸忙停止蹦跳,道:“你们也出来散步啊。”
朱瞻基道:“我们随便,你继续,不要停了。”微笑与朱高燨进了房间,百里飞雪跟在后面也进去了。阿狸朝他们背影吐了吐舌头,又开始自己的倒退小跑。阿绣忙进去服侍,正好撞到阿青,便让阿青去招呼胡善祥。
胡善祥已与阿狸甚熟,便笑道:“这姿式倒没见过。”
阿狸却道:“孙姑娘呢?怎么没一起过来?”孙宛儿与胡善祥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胡善祥听到阿狸相问,便下巴微扬,道:“你看,孙妹妹可不来了么?”
果然孙宛儿带着个贴身丫头迎春冉冉而来,听得胡善祥之方,笑道:“方才略收拾下,晚了几步。倒是劳丁姑娘惦记了。”又歪头看着阿狸,奇道:“你这举动却是怪异,想是强身健体之举。”
阿狸一竖大拇指道:“还是你聪明。”
孙宛儿噗嗤一笑,对胡善祥道:“姐姐可也学来。”胡善祥连忙摇头道:“这可使不得。也只丁姑娘这般洒脱不羁之人方才可以。”
两人与阿狸相处下来,一直姑娘长姑娘短,阿狸也有让二人改口,二人却知阿狸虽尚未与朱高燨成亲,但名分已宁,辈分上已然低了一层,胡孙二位知书达理,哪象阿狸不识诸多礼教,是以三人相处时多以丁姑娘称呼。阿狸听得久了,也随她们叫去,懒得理会。
那边阿青已听阿绣吩咐,在一旁边树下石几上摆下茶水果碟,笑道:“两们姑娘且在这里略微坐坐罢。”二人便过去坐下,慢慢喝茶。
阿狸又跑了一圈,方才觉得舒服些,便也坐了下来,看着面前各样鲜果,道:“阿绣真真可恶,明知我吃不得,故意摆上这许多来。”又见胡孙二人吃得香甜,也忍不住拿起个蜜桔来吃。
孙宛儿道:“听说你们今日在乐安城外遇到些歹人,可有吓到没有?”胡善祥笑道:“你看她象是被吓到的人么?她胆子颇大。”阿狸忙摆手道:“那可不是。我胆小得很,天一黑便不敢独自出去了。”
孙宛儿忽然笑道:“可你平常总爱讲些鬼怪故事,自己却是很怕这些。”平时闲暇之余,阿狸便把她所看到过的聊斋故事讲与永庆殿中的人来听,她口齿伶俐,说得动听,众人也极爱聚到一起听她乱侃。时间久了,有些故事便也在宫中传了开来,这次一起北上,孙宛儿便几次要她讲些神鬼之事,阿狸也不推辞,空余时便对着二人一番海讲,二人哪里听到过这些,只觉新奇有趣,听得津津有味。
此时听孙宛如此说来,阿狸怪怪笑道:“我自己害怕哪行,要让你们都觉得害怕才行,你们害怕了我才觉得公平呢。不过也不能全怪我,你们也爱听嘛。”胡善祥笑道:“可不是么,我们听得亦觉得有趣,一时倒忘记害怕了。只是半夜有时想起来,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阿狸嘿嘿一笑。孙宛儿笑道:“我们那个院子里有架秋千,你可要荡去?你们不在这两日,我与胡姐姐也只有玩玩那个才有些乐趣。”
阿狸喜道:“怎不早说呢,害得我跑步怪累的。”三人便一起来到隔壁庭院,果见一架秋千置于空地上。阿狸忙踩上去,阿青旁边相推,不一时便荡得老高。
阿狸渐渐觉得身子凌空起来,衣衫飘飘,她宛如一只蝴蝶般忽上忽下,每每她飞到高处之时,便觉离天空更近,此时夜空月朗星稀,她仰望过去,苍穹深邃,忽然有种眩晕袭来,耳边隐隐听得声声呼唤:“阿狸,阿狸!”分明是现代妈妈的声音,她骤然大骇,似乎精神出窍,竟隐约看到了六百多年后的场景,看到了她的妈妈爸爸。恍惚中,她不觉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们,却蓦地身子落空,从空中坠落下来。
这边胡善祥与孙宛儿见阿狸突然从空中坠落,吓得连连惊叫,那里阿青也忙奔了过去,只见阿狸被甩在草地之上,头破血流,已是人事不醒。几个女子顿时哭喊起来,早已惊动了隔壁的人。慕容百里先奔了过来,朱高燨与朱瞻基也随后过来,众人也是吓了一跳,来不及询问发生何事,慕容秋风忙将阿狸抱进屋内,先给她包扎止血。这里已叫了随行的大夫过来,给阿狸把脉,又问了事发情况,道:“却是无妨,只是惊吓过度,怕一时醒不过来。”忙又开方子,着人抓药煎来服用。
这边一顿忙活,那里朱高燨脸色苍白,却是不语,阿青已哭得眼睛红肿,给他细说了当时情况。胡善祥紧张地看着阿狸,孙宛儿脸儿黄黄,自责不已。
朱瞻基听了大夫的话,便对朱高燨道:“小王叔,你无需担心,她马上就会醒来。”转身对胡孙二人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在这里人多,反而打扰了病人休息。”
胡善祥与孙宛儿不敢多说,只得先行离去。却听朱高燨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在这里陪着阿狸。”
慕容百里想来阿狸之伤亦无大碍,见朱高燨如此吩咐,便也回去。朱瞻基想了想,又看看阿狸虽然一直昏迷,脸色却已正常,便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道:“小王叔,宛儿邀阿狸、阿狸,”他一时改不过口来,只得又道:“邀她荡秋千却是无意的,没想到害着她受伤,你莫要怪宛儿。”
朱高燨眉头紧锁,轻声道:“我没有怪孙姑娘,你不用多心。还有,”他转头来看着朱瞻基道:“你叫阿狸已然习惯了,不用刻意回避,只在外人面注意便罢,等将来再改称呼吧。”
自从朱棣给朱高燨阿狸赐婚,朱瞻基便对阿狸的称呼为难起来,有时经常还出口呼之阿狸,情急之下尚可说得过去,只是在人多的时候,无论叫什么都觉得别扭,只得人前以姑娘称之,心中却极不情愿,更不愿去想以后阿狸与朱高燨成亲后的事情。听朱高燨如此说,他默然无语,顿了下,转身离去。
这里朱高燨令阿绣阿青都候在房间外面,他坐在床头,不错眼地看着阿狸,过了一会儿,听得嘤咛一声,阿狸悠悠醒了过来。朱高燨大喜,忙道:“阿狸。”
那阿狸睁开眼来,四下看看,慢慢地回忆起来,知道自己从秋千上掉下来,又见朱高燨神情紧张,便勉强笑道:“也就是摔了一下,你不用担心。”忽觉头上疼痛,伸手摸去却是包扎着棉布。朱高燨忙道:“你额头撞破了,不过大夫已经瞧过,慢慢养养就好。”
阿狸担心道:“可会留下疤痕?”朱高燨微笑道:“不会。纵然留下也无妨,你头发遮掩些便看不到了。”阿狸摇头道:“那可不行。本来就没有你好看,再留了疤痕来,岂不更丑了。”又迁怒于朱高燨道:“都是你太过俊俏,害得我心里自卑。”朱高燨忙哄道:“你生得极好的,不用这般乱想。”好生一堆好话,阿狸方才打住。
阿狸蓦地想起来跌落前一刻时在空中感应到的情景,一时心中大骇,她方才似有灵魂出窍般感觉,进而想到如果她就那般地回到六百年后,那么留下来的这个躯体怎么办呢,这个身体的主人会回来么?继而又想到朱高燨,想到方才差点与他时空相隔,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到来,她回到现代社会,那么他又怎么办呢?一时思绪混乱,头登时痛起来,她抱着脑袋痛苦不己,朱高燨忙连连呼唤道:“阿狸,阿狸,你怎么了?”又着人去叫大夫。
这里一团乱糟糟,外面也慌作一团,阿绣去请大夫。阿青转眼看到海涛过来,便道:“你作什么来?”海涛悄声道:“还是不太孙殿下担心丁姑娘。方才不是说清醒了么,怎么又叫大夫了?”
阿青摇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转眼间又嚷着头痛。你快走吧,别在这里碍事。”轰了海涛,进去照应。
这海涛忙从角门进了隔壁院子,朱瞻基却立在秋千架上。他忙上前道:“殿下,那院里又传大夫去了,说是阿狸姑娘头痛起来。”
朱瞻基心中一惊,便要前去,海涛忙拉住他,道:“四殿下嫌人聒噪,令闲杂人都离开,殿下此时还是不要过去为好。”
朱瞻基收住脚步,神情痛楚。他一腔心思依然在阿狸身上,只是强忍着罢了。听得阿狸头痛,恨不得这病生在他身上方好。只是皇上已然下旨,阿狸与朱高燨名分已定,他纵然再难以割舍,也只得眼睁睁看着阿狸离他而去。听得海涛之言,他岂不知要避嫌疑,只是心中挂念,难以自持。那海涛一路走来,深知他对阿狸的感情,只是为着他考虑,也只能是百般拦阻。他又道:“殿下只管宽心,我再往那屋里打听,有什么消息马上回报。”
朱瞻基点点头。待海涛离去,朱瞻基狠狠拍了下秋千架,手掌震得生疼。
听得旁边有人微微叹息一声,转头看去,却是胡善祥,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边。朱然基略感诧异,自从皇上给二人赐婚,胡善祥见着他总是躲着些,即使有些场合不得不碰头,也是拉着孙宛儿,对他总是淡淡的,竟混不似往日般亲切和蔼。朱瞻基一门心思在阿狸身上,只当胡善祥害羞,也不去计较他人,是以也并不在意。今日却见她来到身边,便感到有些奇怪。
只见胡善祥慢慢近前来,手中却拿着一件披风,轻轻与他披上,柔声道:“秋来夜凉如水,仔细着凉了。”
朱瞻基心下感动,不禁握住她的手,道:“姐姐。”
胡善祥轻轻挣脱,微笑道:“你也无需担心,丁姑娘吉人天相,是个有福气的。”说着转身便走,回到房中。
朱瞻基何曾不知胡善祥的心思,他早知胡善祥一门心思在朱高燨身上,同样,胡善祥亦知他对阿狸的情怀,想来真是造化弄人,他们这两个天涯沦落人,却是凑在一起,不禁摇头苦笑。
海涛此时回来,见他仍立在那里,忙上前道:“那里大夫已瞧过了,没有大碍,只说阿狸姑娘受些惊吓,将养些几日便可痊愈。”朱瞻基方才一颗心落回肚内。挥手让海涛退下,自己又在那里站了半日,默然回去歇息不提。
那边阿狸也消停下去,一时大夫离开,众人也散了。阿狸只是望着朱高燨流泪,朱高燨不明所以,亦觉伤心,只拉着她不住安慰。
阿狸看着他道:“如果有一天,我忽然回到属于我的时空之中,你却要怎么办呢?”
朱高燨一惊,道:“怎么说出这般话语?难道你要回去了么?”心中陡生恐惧之意。
阿狸不禁凄然,却又见朱高燨神情惊慌,便不肯说出实情来,只是悄然流泪。朱高燨默然半晌,便道:“我以前说过,如果你要回去之时一定要告诉我,要我知道才好。”阿狸道:“知道了又如何?”
朱高燨道:“我便无论如何也要与你一起去到你那个时代。”阿狸心中一痛,不忍他难过,便强笑道:“傻瓜,我是与你开玩笑的,你也当真来。”
朱高燨握紧她的手,她从来没有与他提过这些话语,今日突然有此一问,怕是事出有因,见阿狸不说,他也不再追问,只道:“你开玩笑,我却是当真,自此后,不管你去哪里,我总不离开你左右,如果你回去了,我便是拼却性命,也是要追你过去。”
阿狸泪如雨下,笑道:“你个呆子。”又是伤心又是感动,两人不禁相拥一处。
下来两日,由于阿狸的意外,大家便在此处停留下来,好在离北京也只有一两日路程,来往方便,朱瞻基便着人先往京城送信息,使朱棣知晓二人情况。
这日有人从北京过来,与朱高燨朱瞻基说了北京的状况。原来,朱棣从南京迁都到北京,朝中老臣本是极力反对,他们多是言官,根基原在南方,便以“高皇帝定都南京,这样舍金陵来北京,有伤国体”之语来上折抗议。却另有一部分人是朱棣靖难时候的功臣,早年俱在北京,是以坚决拥护定都北京。朱棣以高压之势将首都迁到了北京,那些反对者都俱是心存不满,勉强跟了来。谁料前些日子,北京城中突然雷声阵阵,刚刚建成的华盖殿、奉天殿、谨身殿三大宫殿遭遇雷击继而产生火灾,竟然一夜之间化为灰烬。这样一来,那些言官抓住机会,认为此是上天警告,皆因迁都之过,纷纷上奏请将都城迁回南京。朱棣亦因此事心中惶恐,怕自己惹恼上天,是以下旨,招天下有识之士来到朝中,与文武百官与一起商议,以解决迁都之争。
这里朱高燨朱瞻基与慕容百里在房中就此事议论纷纷。那边阿狸早带着阿青躲了出去,这些政事,原是她插不上嘴的,而且她深知再议论也是枉然,那朱棣铁了心的将都城迁来,怎么会再迁回南京去?想想亦觉无聊,便来到隔壁院落,举目望去,却是不见了那架秋千,原来那个地方已然变成一片平地。
阿狸心中疑惑,阿青笑道:“是前日太孙殿下让人给移走了,说是看着碍眼。”
正说着,胡善祥与孙宛儿出来,看见阿狸忙上前来。胡善祥道:“今日可是好了么?那两日我们只不敢过去探望,怕扰了你休息。”阿狸笑道:“你们不去,我闷也闷死了,只得过来找你们。”
孙宛儿上前来他细看看她的额头,只见伤口已经愈合,留下浅浅地一道印迹,便道:“再过些时日,便会消去的。等到了宫里,找些消除疤痕的药物来涂抹,便不会留下一丝痕迹了。”
阿狸笑道:“我皮糙肉厚的,这些小刮小碰的没有什么。只是没有了秋千,想再来玩耍却也不能够了。”
孙宛儿满脸歉意,道:“快别提了,都是那秋千害的呢,也怪我多嘴,不然哪来这些祸事呢。只愿丁姑娘心里不要计较了才是。”阿狸哈哈大笑:“你说的什么话呢,这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不当心跌落了,与你何干?难道我吃鱼被鱼刺卡到了还要怪卖鱼的不成?这也太吹毛求疵了。”
孙宛儿听她说话浑然没将跌落秋千之事放在心上,心中略安。这几日来她一直心中惶恐,虽然朱高燨没有出言责怪,朱瞻基也对她一如既往,但她总是觉得惴惴不安,尤其是朱瞻基将那秋千拆了去,她心中更是凭空添了烦恼。孙宛儿心思聪慧,早就明白朱瞻基心里搁着阿狸,她与胡善祥并没被他放在心头,失望之余,也只有尽力与阿狸维持好关系。
三人说着进入屋内坐下,有侍女倒上茶来,三人一处围坐聊天。言语之中,孙宛儿的侍女迎春从外面进来,给三人行了一礼,来到孙宛儿跟前,轻声道:“太孙殿下说不回来用午膳了,请二位姑娘随意。”想是孙宛儿着她去请朱瞻基用膳。
孙宛儿听罢笑道:“如此正好,丁姑娘便也在此处用些饮食罢。你们那个院子里来了京城里的人,殿下们与他谈得正酣,怕是一时停不下来。”胡善祥忙吩咐垂柳去厨房整治些果品菜蔬,招待阿狸。
阿狸笑道:“倒是劳累两位了。”胡善祥笑道:“太过客气。这又何累之有呢。”
孙宛儿亦笑道:“可不是么?他们男人在外面议论国家大事,我们小女子只好在里面找些乐趣打发时光。”
一时小厨房送上饭菜,垂柳迎春忙给摆上,三个人便在一处慢慢用餐,细语闲谈。胡善祥无意间问道:“妹妹说北京来人,可知是谁么?”
孙宛儿道:“早上太孙殿下出去的时候,恍惚听说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刘江来着,也不知是为着什么事,在那个院子里一上午了也没出来。”旁边迎春忙接道:“我方才离开的时候拾着听到一句迁都什么的。”
胡善祥点点头,道:“这都说了几年了,怎么还在议论呢。”孙宛儿道:“可不是,迁也迁了,还整日来论个不休。那些个言官个个迂腐得很,有争论这个的时间,还不如给朝廷想想办法,怎么解决百姓温饱为好。我们这一路过来,见了多少流离失所之人,民心不稳,何以安天下。那些官员可不是舍本逐末了么?”
孙宛儿看似轻飘飘地说出几名话来,阿狸却是为之一振,不禁对她大为改观。看不出来这个小女人竟然有此胸襟,本来还以为她只会宫斗呢。她端起一杯茶来,道:“孙姑娘说得极是,那个酸儒只会逞口舍之才,真正的实事却不作为。来,以茶当酒,敬你一杯。”
孙宛儿微微一笑,倒也爽快,举起茶杯来两人一同干了,相视一笑,竟然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三人慢慢地吃过饭,阿狸估摸那边朱高燨朱瞻基也该结束了,便告辞出来,孙宛儿胡善祥送她出了房门,阿狸执意不让再送,二人只得作罢。
阿狸阿青刚从角门进入院子,只见朱瞻基与一个武官模样的人走过来,两人低头小声说着些什么,阿狸忙闪在一边,低下头让出路来。朱瞻基抬头看到她,顿了下,与那武将一同出了院子。阿狸方才抬起头来,又回头看了看那员武官的身影,略有些眼熟,想来应该就是那个刘江,在北征之时也打过照面。偏那武官也正好回过头来看阿狸,两人正好看个正着,那武官忙对她微笑着点头,阿狸也礼貌回应,忙回到房间去。
那武官正是刘江,他今日从北京过来,与朱瞻基说些事情。此时正要回去,恰巧与阿狸擦肩而过,觉得面熟,便又回头去看,与阿狸眼光相撞,便认出正是四皇子未来的王妃。他与朱瞻基出了院子,笑道:“方才那位姑娘便是丁氏姑娘吧?”
朱瞻基点点头。刘江道:“当日在诏狱时还不觉得,今日看来,这丁姑娘确实秀外慧中,怪不得太孙殿下心里放不下。”
朱瞻基盯了他一眼,刘江马上觉得失言,忙道:“卑职失言,太孙殿下恕罪。卑职只是替殿下鸣不平,当日只为了救她性命,硬生生说不喜欢她。其实你若与皇上说你喜欢丁姑娘,或许现在她已在你身边了。你这般为着她打算,却没有人知晓,太孙殿下真是至性至情之极。”
朱瞻基默然不语,半晌道:“过去之事休再提起罢,想来总是我与她没有缘分。”
刘江叹了口气,拜别朱瞻基,出驿站打马向北。朱瞻基呆立良久,方才回去。
次日朱高燨与朱瞻基二人便着人收拾,预备着起程。却不料有人来报,姚广孝来访。众人大喜,忙接了进去,阿狸却是许久没有见他,心中自是欣喜。那姚广孝与朱高燨朱瞻基见过礼后落坐。朱高燨道:“少师为何此时出京来?”
姚广孝道:“鸡鸣寺内有些琐碎事务,是以特请旨回南京处理一番。临行前得知二位殿下将到北京,怕此番一走又是数月不得相见,故走之前特来拜访一下。”
朱瞻基道:“此时北京京师初定,想来皇爷爷有许多地方想要仰仗少师筹划,为何少师此时出京,如此岂不令皇爷爷失望?”
姚广孝笑道:“皇上定都北京,并不是一朝一夕突发奇想,乃是经过多年深思熟虑之决定。皇上早已胸有成竹,自然有应对之策。”
阿狸一旁看这个和尚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口,连瞧也不瞧她一眼,心中失望。朝中政事她可没兴趣。胡孙二人早已避入后堂,想想自己在此亦无趣,便冲朱高燨扁扁嘴,回头冲又使劲盯了姚广孝一眼,怏怏不快地出了大厅。
她信步来到隔壁院子,阿青随着过来,笑道:“这个老和尚,以往跟姐姐相熟地很,这会子又装作不认识了。”
阿狸哼道:“谁跟他相熟?他也不过是看殿下的面子,对我客气一些罢了。”随后警告道:“这些话你莫要乱讲,仔细让有心人听到,倒生出些是非来了。”
阿青吐了吐舌头,道:“也就是在姐姐面前讲讲,外人面前我是一个字也不吐的。”说着她便走开。阿狸也不理她,一个人闷闷地来到原来放置秋千的地方,秋千早已不见,只剩下两上木桩子,阿狸摸了摸它们,便在其中一个上面坐了下来。
不一时阿青转了回来,手中端着一杯茶,递与阿狸道:“我劝你啊离这个秋千远些吧,没得让殿下担心。”阿狸喝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道:“已经砍剩下这两个桩子了,难不成我还能在这柱子上跳舞来着?切,你们倒是刨了根最好。省得我看见这木桩就想起秋千来。”
阿青忽然偷偷笑了笑,看四下无人,悄声道:“姐姐我告诉你啊,那日四殿下让扶风来拆秋千架,谁知太孙殿下已叫了人在拆了,扶风当时脸色很不好看呢。也不知他最后怎么跟四殿下回的话。”
阿狸心中一动,她心里明白朱瞻基对她还存有一些情意,只是怕阿青乱讲,却忙打哈哈道:“太孙殿下拆秋千是给孙姑娘开脱,他们一直以为我掉下来是因为孙姑娘的过失,其实关他们什么事呢,真真地冤枉人家了。倒是我们家的四殿下发哪门子神经啊,也让扶风来拆秋千?真是个呆子!”
阿青道:“四殿下整个心思里面都是你,你却骂他呆子。这还有没有天理了。”阿狸扯了下她的头发,笑道:“小妮子吃什么醋!莫非,你也瞧上了四殿下?”
阿青跳了起来,道:“你说的什么话?”
阿狸笑道:“四殿下这般人品,你说没瞧上他打死我也不信。见过他的女人没有不动心的。不过,”她瞪起双眸,道:“我郑重其事地警告你,少打他的主意。他是属于我的,且只属于我一个人!除了他,天下的男人,任你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