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家伙心里有底。
浅井长政失去了黑田孝高又接受了播磨国人的合议制度之后,虽然还保持较强的军力与疆域,进取的锐气却失去了大半;毛利辉元则是在军政外交各方面一直就没有过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表现,还要明里暗里受到两个叔叔的挟制。
相比起来,无论是决策能力还是执行能力,宇喜多直家都是压倒性的大优,如果没有外力干扰,将来说不定能在两家的夹缝里生长成庞然大物。
平手汎秀介入关西的理由,并不是担心盟友被打死,而是担心盟友过于坐大,这一点除了他自己恐怕谁都难以理解。
十月份,他在淡路、赞岐多线布置军队,准备与浅井、毛利进行作战,结果尚未正式进军,内心的担忧居然得到了印证。
事情是这样的……
毛利、浅井抢在平手大军干涉前,两面夹击,取得大捷。
但接下里,浅井长政将新取得的备前东部二郡土地全部划分给谱代家臣与播磨国人,引得美作人大为不满,声称浴血奋战却没有受到公平对待,愤然带兵离去回到家乡,喊出了“浅井家处事,远不如宇喜多家公正服人”的牢骚。
同时,小早川隆景正要在备中乘胜扩张,却忽然收到了令他火速支援北九州的信件,也听到“平手氏会以高官厚禄收买两川”的谣言。君臣猜忌之下只得亲身前去解释。事后毛利辉元否认发出指令,便成了一团迷雾的悬案。
于是打了个大败仗的宇喜多直家没怎么损失,反而向平手汎秀表示“不知大纳言大人意欲先进攻毛利还是浅井,无论哪边,鄙人都愿自请为先锋”。
展现出他活力充沛,野心勃勃的姿态。
关西局势,依旧不乏令人操心之处。
而九州方面也出现了不算很严重但仍然值得头疼一下的事故。
原本,大友宗麟站出来支持平手的举动并没有改变他被一堆人围殴的局面,充其量,只是影响了长宗我部元亲作为“南海守护代”如何介入九州事务的方式方法而已。
联岛津打大友,变成联大友打岛津,算不上多大的修改,在战国时期是很常见的事情。
按道理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得到一些援助,再撑几年不是问题。
谁能想到,急于收复失地的大友宗麟自认为得到四国援兵就可以尝试扭转局势了,居然鼓动长宗我部元亲跟他一起反击。
后者也同意了。
他们毕竟只是从属势力不是家臣,平手汎秀没法严令禁止,只能建议尽量谨慎。
可惜最后还是不够谨慎。
十月底在日向发生的一场大战当中,长宗我部元亲一万五千名四国兵,被名声尚不显的岛津家久以不到三千人牢牢拖住,寸步难进。
而大友家的三万军势,却是十足软柿子,面对岛津义久、义弘兄弟一万八千的兵力,不仅没有发挥出优势,反而被打得满地找牙,狼狈不堪,许多重臣宿将战死。
然后长宗我部元亲得到前线消息,也只能撤兵龟缩守城,不敢露头,同样免不了损兵折将。
更严重的是,事后大友宗麟、大友义统父子相互推卸责任,引发家臣团内部分裂成两派大相争执,立花道雪闻讯急匆匆从筑前赶来,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岛津则趁势扫荡日向国全境,几乎所有国人众都望风而降。
筑前也因为失去了立花道雪坐镇打了两场败仗,倒是债多不愁,没什么大关系。
九州反正是只能等着近畿大军救场了。
总而言之,平手汎秀面临的问题是——关西的敌人太不禁打,不能不介入,否则打着盟友旗号的势力要坐大;九州的敌人过于强大,也不能不介入,否则打着盟友旗号的势力要被吞并;丹波、丹后的敌人离京都太近,也不能不介入,否则公卿、僧侣、商贾、文人们会感到不安全。
更别说东边还有北条、上杉等着收拾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面临着多个方向用兵的局面。
满打满算,平手汎秀现在能拉出一万五千旗本常备兵,四万以上征召兵,从属势力还能提供五六万左右的军势,但依然觉得不太够用。
留了一部分防备上杉,一支偏师进攻丹波,剩下的人,投放到关西或九州任何一线依旧是决定性的力量,但同时兼顾两线还要控制住局面,是做不到的。
为何忽然如此捉襟见肘了呢?
天下列国的豪强依然是在打来打去,并不是说局势一下子恶化了很多。
变的是心态。
挟持足利义昭在手,代行幕府公仪之时,平手汎秀其实是只享受了权力,没怎么承担义务的。
反正最终战乱不休的锅可以丢到征夷大将军头上。
现在那家伙跑路了,等于是自己当家,心态就彻底不一样。见到任何违背中枢指定,擅自开战扩张的,好像都觉得是在打自己的脸了。
此时平手汎秀内心有些庆幸,没有急于接受“从二位内大臣”的官位,也没有立即索求“源氏长者”和“武家栋梁”的称号,是对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个看起来只是个段子的话,果真有几分道理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