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傍晚时分开始行动,没多时前面的船就装满了,但也不见起航,只是在码头的区域里辗转腾挪换个位置继续停歇,看上去并不准备连夜航行。
有胆子大的家臣,趁着还没登船,想偷偷过来打探风声,问问这次行动到底有什么讲究,十河存保只能一律面无表情地回答:“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实际上这是他的真心话。
说是渡海前往远江,支援德川,抵抗武田。
一听上去,就诡异无比啊。
大家都知道,平手宰相中将吩咐德川家的本多忠胜领着了五千人北上,参与讨伐上杉的作战。为何现在又派几千人去远江填补窟窿?
你直接让德川家老老实实全力在家守着,十河、三好的四国人马拉去北陆不行吗?非得拆了东墙给西墙,再又拆了西墙给北墙?
平白浪费多少后勤辎重补给呀这是……
好吧,这可能是出于政治角度考虑,就不去想太多,当作是正常的军事任务罢了,但你大半夜的不让将士们睡觉,火急火燎地往船上赶,又是什么讲究?大家手脚麻利地上了船,又不出发,平白让人在甲板和船舱里呆大半夜,是何道理?
难不成是想搞奇袭武田胜赖?
堂堂数千人部队,三四日的海上路程,如何能搞成奇袭?人家武田既不傻也不瞎,人家也是有水军的啊,就算船只数量不多,起个警戒作用还是没问题的吧?
何况十河存保他压根就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奇袭”和“隐秘”之类的命令。
平手宰相中将大人派多罗尾光彦递来的纸条,上面只写着很简单的三行文字:“请十河、三好二位按照安排前往远江;目的暂且保密,到时自然可见分晓;阅后请即焚毁,请勿公开讨论此事。”
然后多罗尾光彦煞有介事地把小纸条收了回来,给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就离去了。
十河存保是崇尚弓马之道的传统武士,对这种故弄玄虚的手段感到很难受。
三好康长倒是不停地安慰他说:“以老夫对平手宰相中将作风的了解,定然是有什么特殊的计划要执行,总不至于是对我们有什么不利的事。”
浅野长吉更拍着胸脯说:“我敢拿头保证,这次绝对是好事,坏不了!主公麾下虽然兵将众多,但是大部分都不习水性,让我们阿波、赞岐的勇士登上船,肯定是充分考虑之后,特意布置的。”
十河存保也只能强迫自己放宽心了。
他现在的地位很是特殊,领地就在平手宰相中将眼皮底下,却没有成为亲信,是很容易胡思乱想,但又不敢胡思乱想的处境。
数千军队逐次登船之后,午夜将过,大约是丑时。港口的灯依然高高地亮着,船队也都还在活动,却并没有冒险连夜出发,只是清点了序列,调整一下队形,便被吩咐“静静等待”。
过了两个时辰左右,天色稍亮,舰队才发出号令,摇起橹,荡起浆,摇摇晃晃向南触出发。
这一批船,虽然都是安宅船的底子,但按照平手宰相中将的“先进思路”,都在条件允许的基础上,尽量添加了风帆,并不完全依靠人力驱动,速度稍微提高了一些。为此不惜减少了部分的装甲。
十河存保注意到,周围有几艘传说中的“南蛮大筒铁甲船”在护航。那种尖底,巨帆,狭长的船体,与扶桑技术大相径庭,看起来似乎有别样的美感。
第一日,沿近海航线南下,正好顺风,晚上到了南纪伊的白浜港。在此稍作补充,停留一夜,却并不允许普通小兵下船登陆。次日又是一早出发,经六七个时辰,到熊野滩,仍是旧规矩。
途中好像偶遇了一个商船队伍,结果平手家的南蛮大筒船将对方悉数扣押住,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
如此反复,第三日到志摩,第四日到湖西,已经是远江境内了,速度确实比走陆路快了无数倍。
但士兵们仍然被吩咐“原地待命,不得私自下船”。
十河存保感觉自己隐约猜到了平手宰相中将的用意,只是还不能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