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的是,身为宿敌的武田胜赖,第一时间积极站队,坚决支持上杉谦信“上洛勤王”的行动,表示自己会在美浓、远江各地发起猛攻,来协助作战,共同攻打邪恶的平手大恶贼以及其爪牙。
他说这个话还是有点把握的,武田大军在几个月前已经接近岐阜城的外围,还在滨松城下放了把火,兵锋所指完全是不可阻拦。如果能得到适当的支援,进一步打到德川、织田的老巢,那么平手一定会左支右绌。
若不救,则名誉扫地,其他附属势力会感到不安,生出异心。若救,则要面临南北两线作战的局面。
然而武田胜赖的算盘并未打响。
因为他低估了后北条家对“关东管领”这个词语的敏感程度。
平手汎秀说要把这个职位改授他人,拉出安房里见家和常陆佐竹家明显都是凑数随口一说的,真正的目标,想都不想肯定是相模的北条氏政无疑。
以往关东二雄相争,北条得“镰仓公方”作幌子,上杉有“关东管领”的正式传承,论地位其实是前者占优,但在国人地头的心中却是后者更为亲近。
所以几十年来北条诸代明明在军政谋略各方面处于明显上风,却始终面临层出不穷的抵抗和叛乱,至今也没有把武藏、下野等地完全消化干净。
对于这个名分的追求,已经深入了他们的血脉和骨髓。
以前一直没看到可行性。因为上杉家近水楼台,积极上洛,在中枢很有面子,而后北条路途遥远,较少赴京,缺乏足够的能量。
而现在,平手汎秀作为幕府的实际操纵者,提出要更换“关东管领”人选的事情,可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凭空掉下夙愿得偿的机会。
北条氏政当即派了板部冈江雪斋,送加急信件到京都,只写了一句话:“关八州之主,愿与近畿之主荣辱一心,护国安民。”
平手汎秀见了这简短的文字,不禁莞尔一笑,也仿照对方,委托虎哉宗乙,只回复了一句话:“近畿之主,愿与关八州之主勠力同心,共讨奸贼。”
这样一来,上杉与北条之间,再无回转的余地。
局势倒是愁怀了甲斐的武田胜赖,他焦头烂额居中调解,劝双方不要过于在乎虚无缥缈的名分,应该以大局为重。又说这是平手汎秀“二桃杀三士”的计策,应有唇亡齿寒的觉悟,否则会被各个击破的。
但是相越两边,都没有给他这个面子。
北条氏政觉得他是夸大其词,过分高估了平手氏的威胁,一心觉得只要借机统一关东,据八州之地,就能高枕无忧,说什么“各个击破”,实在是杞人忧天。当年细川、大内、三好的样子大家又不是没见过,压制了近畿,并不代表有能力插手关东。
至于上杉谦信,可能也是骑虎难下。他对越后一直都没有成功推行“检地”和“家臣集住”等政策,始终给国人豪族留了太多独立性。一旦在名份上有所退让,后续就可能有连锁反应。扬北的本庄繁长、新发田重家说不定已经蠢蠢欲动了。
而远在近畿的平手汎秀,忽然起了兴致,私下里对儿子义光嘱咐说:“唐土有宋代文人名曰苏洵,所著名篇《六国论》,不可不读。尤其应该重视的是,六国赂秦苟安之举,在春秋五霸的年代,未尝不是存续家名的变通手段,但到了战国七雄之时,却完全是抱薪救火,自取灭亡之道。其中的区别,值得好好体会。”
义光初时听到《六国论》之说,略感自豪地表示已经读过,还能背诵全篇。但再提到春秋与战国的区别,却稍有些茫然了。
平手汎秀也不着急,让他慢慢体会,过几年还不明白,再问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