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某些与双方都源远流长的人来讲,必须选择其中一边站队,无疑是件非常艰难和痛苦的事情。
比如,身为织田弹正之胞弟,又是平手刑部之妹婿的织田长益。
他得知了“西军”与“东军”的争端之后,反复向自己的亲哥与大舅子写信,言辞恳切地劝说罢兵和睦,试图调停,但一直没有得到实质性回应。
最终织田长益不断吟诵着和歌,感慨乱世之中亲属之间刀剑相向的悲剧,进而哀伤过度,情不能自已,痛苦流涕着奔入了摄津的芥山寺,声称要遁入空门,不理俗世。
他的大部分家臣跑到寺门口去求主君回心转意,少部分人则依照自主意志,各自分别加入了东西两边。
作为一个学者和茶人,织田长益给人的印象就是浓厚的文艺气息,所以做出这种“敏感”和“脆弱”的举止,虽然不合情理,倒也在大家意料之中。
不管怎么说,近畿周边的小势力大体算是迅速做出反应,有的旁观有的下场。但稍微远一点的大势力们,却显得动作缓慢。
不知是消息不够灵通,还是利害关系更复杂,难以做出决定呢?
或许各地情况不同,难以说得清楚。
德川家康最早打出了支持足利义昭的旗号,不过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才终于安排妥当,令其子德川信康,带领三河兵五千人,通过长岛僧人提供的船只到达和泉参阵。
织田信忠当然要帮他亲爹了,然而内部意见纷乱,粮仓又“突发”火灾,一度进退维谷的窘境。所幸木下秀吉、竹中重治及时到达岐阜城,稳定住了人心,说服家臣们节衣缩食分担了钱粮,凑出一支一万二千人的军队。
然后这支军队启程通往京都途中,又得到泷川一益、筒井顺庆,以及南近江豪族联盟的呼应,聚集到二万五千有余。
经过一番不为人知的幕后交易,织田父子汇合之时,已有了超过四万兵力。
甲斐武田、越后上杉也都各自致辞,表达了对近畿局势的密切关注。双方很有默契地暂停了信浓、西上野的争斗。
更远的北条、芦名、伊达之流,他们肯定也有各自的态度,但他们的态度不值得关注。
关西这边,反应要稍微慢一点,浅井长政“考虑”了很长时间,才在明智光秀的劝说下,答应支持织田信长的“东军”。
随即毛利家的吉川元春便打着“上洛保护公方大人”的旗号,领兵万人侵入但马,小早川隆景亦率水军在备前盘旋。
考虑到潜在的利益与风险取舍,浅井长政命令别所长治在关西留守,本人带着黑田孝高、荒木村重等人,挥师一万五千,自摄津而至山城,驻军在离信长约半日路程远的地点,派了使节致意。
毛利很坚决地继续跟随足利义昭,于是去年才受到幕府谴责的大友宗麟,就顺势果断地拥戴织田信长,企图摆脱名誉上的不良影响。
这又导致岛津、龙造寺、秋月等势力派遣使者到岸和田城来致意。
然后伊东、阿苏、肝付之流,则以“忠于朝廷”为理由,亲近信长。
一系列蝴蝶效应让人眼花缭乱。
截止足利义昭逃出京都之后整整两个月时间,“东军”的总兵力达到五万八千左右。
反观“西军”,平手汎秀在岸和田城聚集了约一万人的直辖军,又动员了各地附庸豪族一万二千人,得到德川家五千人,畿内小势力六七千人的协助,总计是三万三千出头。
理论上,平手汎秀还能从四国榨出更多兵力,比如正在从九州折返的“大友讨伐军”。或者请求石山本愿寺僧兵支援。
另一方面,织田信长如果得到缓冲余地,能有闲暇暂时离京,亲自回到岐阜城整顿一番的话,同样可以在尾美征召更多部队。
无论如何,人数上讲,“东军”总是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这与大众的期待稍有区别。
多数底层人预计浅井氏会站在平手一边的,或者至少是善意中立。毕竟畿内关于“刺杀事件真相”的谣言可是从未停过的。没想到事实如此出人意料。
从实力大小和个人威望来看,浅井长政堪称是仅次于织田与平手,重量排第三的砝码,直接改变了平衡的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