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机动人马在侧翼警戒,大部分主力则是根据军令径直向北方行军。从清州城出发,一口气走了四十五町(4-5公里)的路程,丝毫没出任何状况,只是接下来遇到不太熟悉的河流与丘陵,才稍有点乱象。
有的人一不留神跟丢了队伍或者走到邻近的友军队伍,有的不小心走到泥地里把身后的人都代入坑,有的摔倒撞树不幸弄坏了手脚。
实在不应为此吹毛求疵,在十六世纪的年代,能执行夜间行军任务,就是一等强军。
根据事先军令,不管麾下士卒遇到什么意外,部队都不会做过多停留,而是果断抛下出问题的同伴,保持向前挺进。
最后面专门有五百人,走得慢些,火把举得很密集,仔细搜寻,专门收容落单的散兵游勇,或者是伤员,同时兼任殿后之职。
经过三个时辰左右,天色大白之时,武田胜赖的军队已经绕过了小牧山,蹚过木曾川两条支流,悄无声息的,由尾张中部偏南的清州城,移动到西北边境的岩仓一带。
这时有人来汇报说:“后手势已经收容了七十六人,速度进一步放慢,预计要比您差了一个半时辰到两个时辰的路程。这七十六人里面,桑原队占五个,藤泽队占三个,福田队占两个,青木队占三个……另外,直属于少主您的部队,保持全员,无人缺席。”
最后一句并不是要求汇报的内容,而是特意提出来拍马屁的。
这马屁拍到了点子,武田胜赖颇为得意,捋须道:“我这八百健儿,真可谓是上山可擒虎,下海能斩蛟。”
但旋即他又摇头叹道:“可惜这样的队伍,只有八百而已。信浓的国人众们已经十分努力,不该再苛责,但确实还是差了一些……”
正吇嗟,又有一员小将飞驰而来,下马跪倒,报曰:“先手势小坂队,发现前方革手、加纳一带,可能有织田数百驻兵巡守!其将不知何人,防备甚为松懈,好像连游击人手也没安排,只是毕竟敌人占了地理,将士莫衷一是,恳请少主决断!”
“嗯?”武田胜赖见了这个机灵利索的小伙子不免心生好感,上下仔细打量,大喜道:“你是小坂家的伦太郎?令尊是熊五郎大叔?”
“正是!想不到……想不到少主……少主居然……”那小伙子受宠若惊,立时热泪盈眶,激动得话也说不出来。
“哈哈,好个壮士!当年我在信浓时,常去你家附近神社玩耍。那是叫你喂马,还被马给踢哭了呢!不想如今已是这幅模样。”武田胜赖简单回忆了一下旧事,忽而神色一凛,口风转严,以命令的口吻询问到:“小坂伦太郎听令!既然那敌将身为松懈,你们小坂队,可有信心担任先锋,杀入革手城?”
“……当然有!”那小坂伦太郎稍一错愕,反应过来。立即以吃奶的力气,吼出最大的声量,来表明决心,最后才加了一句:“只是家父怕我们人手不够,能打胜,却不能全吃下,散逃者知道了我军动向,会影响少主大计……”
“好,英雄出少年!”武田胜赖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挥起马鞭指向前方,慨然道:“我的大计,就是要那些散逃的织田士兵,将我军的悍勇之处传达出去,让怯懦的尾张人不战自怯,所以,你还等什么?”
“是!”小坂伦太郎得了指令,果断拜了一拜,翻身上马,疾策而去,转瞬消失。
武田胜赖微笑着看他走远之后,收拢了笑容,对身边长坂光坚道:“待会,劳烦你带些人马,悄悄跟上去,若小坂队打得顺利,没必要抢他风头,但若不顺利,就给予增援支持。这孩子朝气蓬勃是好的,毕竟经验不足,正需多历练一番,折损在这就可惜了……”
长坂光坚心领神会,转身去点选人手。
接着武田胜赖又转向另一侧的武田信丰,小声交待说:“另外还有件事,你去注意一下……昨日千野、今福两位,相当于是为了帮我试探平手军布置,主动赴死的,理当厚赏其后人,然则,这事又不方便公开……暂时你先把那两位的儿子叫过来,找个理由,安排在中军本阵与我一道移动,万不能让人家父子战殁在同一场合战里面,否则剩下的孤儿寡母,可不好过。”
武田信丰闻言一怔,接着大为感佩,猛然点头道:“确实该如此!战场上刀剑无眼伤亡在所难免,但咱们把郎党带出来,便要尽力对得起他们。话说……”讲到这里,武田信丰犹豫了一会儿,仔细遣词造句,筹措一番,小心翼翼将话题引申开去:“山县、高坂诸位大人如果知道了少主您这些作为,也一定会赞赏有加的。”
“哼……”武田胜赖听了这话倒也不怒,只是面带讥讽之色,轻轻一笑:“怕是他们会嘲笑我格外照顾信浓家臣吧!或许还会说些‘我们甲斐人一向有许多孤儿寡母,但到了战场便只知道奋勇向前,毫无杂念’之类的风凉话也未可知……‘武田四名臣’眼高于顶,没指着我的鼻子骂就算给面子了,不敢奢望他们的支持。”
“其实少主您有些误解了……”武田信丰尽管十分尴尬,硬着头皮还想解释一番。
武田胜赖却不给这个机会了。
他转过身去,面朝着亲兵们一挥手,大喊到:“诸位听我说!刚才已经查明,通往岐阜城的路上,前方只有少数老弱残兵敌人!大家加一把劲,今天日落之前,我们就可以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熊熊燃烧的岐阜城是何等壮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