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能想到,地方安稳无碍,反倒是中枢闹出如此天崩地裂的动静呢?
白云苍狗,日异月殊。
“平手中务……不,是刑部……请问主公他……主公他……他还……可曾……”
木下秀吉最先跑了过来,急匆匆地就要询问,但一开口却语无伦次不知所云。
紧接着佐佐成政低沉着脸缓缓走了过来,伸手似乎要解释什么,嘴唇动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前者惶然失措,隐有泪下,后者面如死灰,紧握双拳。
见之平手汎秀轻轻一叹:“和泉国交通便利,各位想必早已经得到具体消息,我也就不再赘述了。没错,织田弹正身受重伤,难以理事,现已前往京都御所,接过了‘幕府管领’一职,家督之位,传给了其子左近殿。”
听闻此言,佐佐与木下几乎在同时颤动了一下。
“弹正大人的伤,可有性命危险吗?”年岁最长见多识广的岩成友通很通晓人情世故,问出了那两人想问又不太敢问的事情。
“倒是没涉及要害。只是落下许多病根,体魄十分虚弱。”平手汎秀据实以告,“我亲眼所见,弹正大人发声、持笔、饮水、进食都有些困难……暂时虽然没有大的风险,但日后之事实在不好判断……”
此言一出,听者纷纷吇嗟哀叹。
包括从没见过的那几个人也知道,这么一来,局势比两个月前凶险多了。
不过,凶险中也蕴藏着机会。
寺田安大夫趁着佐佐、木下两人不注意,凑到平手汎秀身前,躬身施礼,低声拍了一个略煞风景的马屁:“恭喜殿下高升刑部少辅,兼领纪伊守护。”
在他背后,安宅信康的反应是:皱着眉鄙夷地瞟了一眼,悄悄表达出耻于同列的态度。
片刻之后,佐佐成政恢复了情绪,面无表情地问到:“平手刑部,听说您应了公方大人的要求,已经成为幕府的直臣了……”
“不错。”
“既然如此……请允许在下回到织田家效力。”
“好的。”平手汎秀轻轻点头,“我就知道,佐佐内藏助会这么做。”
“真是抱歉!”佐佐成政伏身下拜,“虽然分属有变,但鄙人斗胆厚颜,仍希望您能将令嫒下嫁于犬子……”
对此平手汎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既然是早已商定好的事情,自然应该践诺。”
“感激不尽!此生已经献给了织田弹正,您的恩义大概只能来生再报了!”佐佐成政慨然再拜,接着便准备迈腿离去。
“等等——”平手汎秀叫住了他,“你是打算去京都御所吗?”
“正是。”佐佐成政坦诚相告,“我想堂堂幕府管领,至少该有几个私兵近卫吧!”
“这么做,对织田家可未必是好事。”平手汎秀摇了摇头,“听我一句,京都去见一面就好,不要久留,直接到岐阜城效力,才是对织田弹正最大支持。现在尾美两国,最缺乏的就是可用的战将了!”
“……明白了,多谢提醒!”
佐佐成政第三次下拜,而后起身离去。
平手汎秀不去看他,而是侧转过身,垂首伫立,不发一语。忽而伸手拭去衣甲上的些许灰尘,双目向天际极远处望去,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叹。
“佐佐殿,我也与你同……”木下秀吉意欲效仿。
但平手汎秀立即打断:“且住!你打算如此轻易放弃掉对界町的掌控吗?”
木下秀吉闻言愕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平手汎秀接着解释道:“界町想必也会发生一些风云变化……但你能多呆一日,就多呆一日,到了实在呆不住的时候,再想办法到京都御所拜访织田弹正,按他的意思行动。也许您倒是有机会留在御所随侍呢……”
“呃……请容我三思。”
木下秀吉犹豫不决,似乎还没彻底理解,但大体似乎是被说服了。
“叔父,看来您与织田家的羁绊真的是挺深啊。”这时候,原本站在平手汎秀侧后方的庆次突然悄然走上来,幽幽道:“而我呢……现在已经不太记得尾张旧地的风景了。想来河田殿、本多殿诸位,大概都与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