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看,叫嚷的是恒王耶律隆庆。这位御弟只比皇帝小一岁半,相貌和性情却很不一样。他生得长眉凤目,鼻直唇红,像极了母后萧燕燕。燕燕对他溺爱多于管束,所以他的性格也和皇帝迥然不同,活泼开朗随意潇洒,和母亲的关系也更加自然亲昵。
继远年轻的夫人齐国嘟着嘴,还在气他刚才色迷迷地盯着鼓姬。其他几个小王爷小公主们都拍桌子打板凳地可劲起哄。萧继远继承了富可敌国的萧思温的将近一半家产,口袋里有的是银子,对几个外甥兼小叔小姑从来都有求必应出手阔绰,混了个没大没小的好人缘。这几孩子此时都恩将仇报想要看他笑话,恨得他牙痒痒的。又看了看太后,太后笑吟吟地好像在纵容那几个小东西,并没有给他解围的意思。继远只好站起来,瞪了几个小孩子一眼,大咧咧道:
“诗谁不会作,你们等着。”
他站在书案前嘬着牙花子想了半天,春喜轻咳一声,提醒他时间快到,他才匆匆落笔歪歪扭扭地也只写二十个大字。拿回来往恒王的怀里一丢,探过头小声道:
“下次饶不了你。”
隆庆展开,笑嘻嘻大声念道:
“眼前土河水,
身后木叶山。
肩架海东青,
口嚼头鱼宴。”
“哈,哈,哈”
所有的人都捧腹大笑。吴王、宁王笑得打跌,皇帝和德让抿着嘴乐。连萧燕燕都忍俊不禁,手拈一条丝帕,上面都是笑喷出来的酒,指着他啐道:
“混账东西,只知道吃喝玩乐!”
隆庆抖着那张纸叫道:
“罚酒!这也叫诗么?这样的东西隆祐都会写。”
几个小孩子哪里懂诗,只想和这个舅舅玩闹,听二哥说诗不好,便都摇头摆脑“不好!不好!”“重写!”“喝酒!”地一通乱叫。继远梗着脖子道:
“怎么不叫诗,不但是诗,还是应景切题对仗工整的好诗哩。”
春喜知道该是收场的时候了,掩嘴道:
“我看国舅爷写得不错,过关!大家都饮一杯散席酒吧。”
众人只能作罢,一齐饮了这最后一杯,算是尽欢而散。
散席的时候,众人都站起来等太后先走。燕燕却一眼看见北枢密院都承旨耶律恢在厅门口探头探脑,知道他定有急事禀报,便停住脚说道:
“你们先走,皇帝和韩辅政留下,我看又有什么事了。”
等王爷公主驸马们都下了楼,耶律恢陪着笑脸进来,举了举手中一封鸡毛信说道:
“太后,皇上,是好事。下官今天在枢密院值守,收到东征军六百里加急奏报,大军三路征讨都打了胜仗。下官怕误事就赶紧给送来了。”
北院枢密史耶律斜轸去年秋天担任了东征都统,遥领彰德军在北院协助斜轸的萧闼览也一起参加了东征,现在北院值守官员就以都承旨耶律恢为首了。他还不习惯直接觐见太后和皇帝,显得诚惶诚恐。
萧燕燕一听,脸上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看一眼韩德让,脱口而出道:
“真的么?”
她马上意识到不应该当着大臣这样说,对耶律恢道:
“那可是大喜事,你把报告留下,先下去吧。哀家让人送一些今天头鱼宴的酒菜到北院,你和当值的官员属吏们好好享用。等哀家和皇上看过军报,回头再找你们来商议下一步的事。”
耶律恢应了声“是”,躬身倒退了出去。
“东征反反复复两年多,耶律斜轸终于又打了胜仗。”
燕燕便用桌上的小刀打开红漆加印弥起的信封,一边说道。她这样说的时候并不见初闻大战获胜的兴奋。
韩德让话说得毫不客气,道:“两年前不是也报告打胜了吗?重新征服东北应该不是一两战就可以彻底解决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