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母后能活一百岁。”
“傻儿子,谁能真的活到一百岁。再说就是百年之后,也要入土为安啊。”
“儿子记住了。”隆绪讷讷道。
“可是娘不想你百年之后也陪在娘的身边。”
“为什么?”这一次隆绪真的吃惊了,挺起纤细的身板瞪大了眼睛盯着母亲问道。
燕燕将他重新搂到怀里,缓缓说道:
“人活世上最多不过百年,而在地下却要住千年万年。选一处山陵比宫殿行宫更重要。你做了皇帝就可以选将来的陵地了。你的父皇就早早选了东京,乾陵早就开始建造,要不是这样,我都不想送他去那里。”
“东京不好吗?”
“东京很好,你祖父、高祖的显陵和你父皇的乾陵都在医巫闾山中,那里山清水秀奇峻雄伟。但是东京再好不是咱们契丹人的家乡。落叶归根,契丹人应该回到自己的故土安息。”
“上京才是咱们的故乡,是吧,母后?”
“对。当年你高祖死在外国,太宗皇帝迎回他的尸骨,却不想将他归葬祖宗陵寝,把他埋在了东京,还说那里是高祖生前喜欢的地方。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现在你还小,还不懂。你祖父过世的时候,穆宗皇帝继位,也没有让你的祖父归葬故乡,而是将他和你的高祖葬在一起,还说是为了父子可以地下相聚。你的父皇为了陪伴父、祖也就不得不背井离乡将陵寝选在附近。这事应该到此为止。现在大辽回归正统,将来万世一系,从你这一代开始就要世世代代留在咱们的祖兴之地。”
“可是我想陪着母后。”隆绪扯着母亲的衣袖,把头埋在她的膝上。
“傻孩子,娘这话你要记住,不然咱们就该世世代代都不得回归故里了。”
从大同府的焦山行营到东京的医巫闾山,迢迢两千里。虽然一路高山峡谷大川小河道路崎岖蜿蜒,但都有多年修建常常通行的驿道,走起来并不艰难。车队朝行夜宿,一连走了二十多天,终于在十月底进入东京道。
雄峻挺拔的医巫闾山重峦叠嶂沟谷纵横,是东京道西南的一座突起的屏障,显陵和乾陵在山的东侧,大队人马从西北而来,要经过山的北麓走一段近百里的路程才能到达。
这天的午后时分,捺钵大营在山脚下一个驿站打过尖继续东行。这里是医山余脉,道路右侧是巍峨高耸的山銮,左侧是山水冲刷的丘陵平原。萧燕燕从銮驾中向外望去,只见此地气象与一路走来的草原大不相同。苍松古柏林木葱茏,深秋的寒霜将森林染成青黑色,其间点缀着五彩斑斓的红叶。厚厚的落叶铺在林间土地上,像一块硕大无边的彩色地毯。涧水潺潺,山石峭立,景色雄奇峻秀,美得令人陶醉。她一眼看到山间小道上行人络绎,忽地想起了一件事。在车中朝骑马跟随的太监文公公招了招手,等他走到车旁说道:
“让队伍在这里稍停片刻,我要在附近走走,松泛下筋骨。”
文公公想,这次扶柩东行,不能像以往捺钵巡游那样一边行走一边游山玩水,一连二十多天忙着赶路,都是白天坐车不停地辘辘前行,夜间住宿驿站倒头便睡,一直没有机会活动,所有的人都憋闷的很。现在眼看快要到达目的地,大家的心情都不觉松快了许多。这里的景色怡人,看来太后也来了兴致。说道:
“是。小的去告诉韩辅政,让他派人警戒。”
燕燕笑道:“警戒什么?前呼后拥的几万大军,警戒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