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抱她。”宋辞将人接过去,尽管浑身都在战栗,却比刚才镇定了许多,他道,“谢谢。”
谢什么?不是一家人吗?
顾白按着腹部,跟着宋辞出了酒店,稍稍来迟的楚立仁当场愣在了房间,心里咯噔了一下:完了完了,发生命案了!物证人证全部都有,又闹出大事了!
十五分钟后,阮江西被推进了医院,浑身是血,毫无意识。
宋辞抓着她的手,喊了她一路,到了手术室门口,也不见宋辞松开。
年轻的护士拦住人:“宋少,您不能进去。”
“滚开。”宋辞看着阮江西,眼都不抬。
“宋少……”年轻护士快哭了。
顾白走过去:“你进去了会影响医生。”
迟疑了很短时间,宋辞松手了,对着医护人员说了一句:“一个都不能有事。”
这是威胁,潜台词是:出了事,谁都别想好活。
病患一看就是早产,腹部有青紫,受过重力,凶多吉少……年轻的护士怕得要死,递出手术文件:“家、家属签名。”
虽然手术文件上写明了,不可控风险,全权由病人负责,不过,这份文件恐怕对宋辞来说,如同虚设吧,只要出现了手术意外,锡南国际肯定得移平了医院,所有参与手术的医护人员,一个都逃不掉。
年轻护士抹了头上的汗,赶紧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刚合上,宋辞便身体一软,靠着墙,缓缓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顾辉宏和唐易他们赶到时,没有看见阮江西,只见满身血迹的宋辞坐在手术室门口,盯着门,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灵魂出窍了似的,顾白也好不到哪去,坐在椅子上,外面的夹克上全是血。
这两个男人,恐怕吓掉了半条命。
不到半个小时,手术室的门毫无预兆地开了,主治医生戴着口罩,手套上全是血。
顾白立刻冲过去:“她怎么样了?”
宋辞红着眼就要往手术室里冲,却被唐易拉住了:“宋辞,冷静一点!”
冷静?他怎么冷静,手术室里可是他的命,是他对这个世界所有的牵念。
宋辞艰涩地从唇间吐出一个字:“说。”
“宋夫人的腹部受到过重击,胎位偏移,大人和小孩,”主治医生额头冒汗,“只、只能保一个。”
这手术室外侯着的人,哪一个不是让H市抖三抖的人物,这手术,成了,荣华富贵,败了,命不保夕。
宋辞身体晃了一下,扶住墙,勉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说:“哪一个有事,我都要你的命。”
主治医生头的汗,掉得更厉害了。
顾辉宏想说什么,被顾白拉住了,摇摇头。
“如果,如果,”对上宋辞能穿透人的冰冷眼神,主治医生‘如果’了好几次,也说不出下文。腿软地折回手术室。
“保大人。”
医生顿住,回头。
宋辞坚决如铁:“我要我的女人相安无事。”
主治医生点头,走进手术室,关上了门。
手术室门上方的灯亮了三个半小时,期间宋应容和陆千羊都来了,气氛凝重,连一向闹腾的陆千羊也一声不吭,红着眼,无声地砸泪珠子。
更不用说宋辞了,跟个傻子一样,扒在手术室的门上,一身的血,狼狈又惊慌,眼睛通红,一看便是哭过了。
宋辞这样的天之骄子,这辈子也就只会为阮江西流血流泪了。
手术灯灭,门,开了。
率先出来的是一位年轻的护士,脸上喜笑颜开,手里,还抱着个裹着毛毯的婴儿:“恭喜宋少,生了个小少爷。”
护士正欲将小孩递过去,宋辞却看都不看一眼,只问:“她呢?”
哦,宋少还是更关心老婆。
年轻护士说:“母子平安,宋夫人失血过多,还在昏迷,不过已经脱离危险了。”
宋辞腿一软,秦江连忙扶住他,他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
“宋少,”
护士将孩子抱过去给宋辞看,他却转身就进了手术室。
“……”真的,护士确定,宋少一眼都没看他儿子,好像不怎么喜欢的样子。
难道宋少不喜欢儿子?
不过,老人却是很欢喜的,连忙过去抱住宝宝:“快给我看看。”
顾辉宏仔细瞧了又瞧,然后眉开眼笑了:“多好啊,长得红彤彤皱巴巴的,虽然不是很英俊,不过,跟宋辞一点都不像,没遗传到宋辞祸国殃民的脸真是万幸啊。”
虽然顾辉宏觉得宝宝长得有点丑,不过他闺女生的,当然还是最好的,只要相貌不像孩子父亲一样招蜂引蝶,长啥样都好。
护士小姐被逗笑了:“宝宝刚生下来都是红彤彤皱巴巴的,等过几天长开了就好了。”
顾辉宏没见过顾白刚出生时的样子,不懂。
宋应容凑上去,也瞧了瞧:“宋辞小时候生出来也这样,长大了指不定怎么祸害小姑娘。”
扯犊子!宋辞生下来那会儿,宋应容还不满一岁。
“我看看我看看。”陆千羊赶紧凑上前,“不是说刚出生的孩子都要哭吗?不哭得打屁股。”
又一个无知妇孺!
顾辉宏一副护犊子的样,谁也不给看,宝贝地抱着宝宝到一边去,得意忘形地对顾白炫耀:“臭小子,我做外公了。”
顾白好像没听到一样,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吓死我了。”
说完,整个人往后栽去。
“顾白!”
“顾白!”
宋应容扶住他:“顾白!”伸手,摸到一片黏腻,掀开他的夹克,里面,全是猩红。
血,几乎染湿了他里面整件衣服。
“顾白!”宋应容发了疯地大喊,“医生!医生!快来救救他!”
大概是力气耗尽了,他无力地软下身体,唇齿张合,艰难地开口。
昏迷前,顾白只说了一句话:“谁都不准告诉她。”
“医生!”
宋应容哭了,哭着大喊他的名字。这个傻子,怎么总是这么傻,他从来不会为自己想,从来不会有所保留,为了他心里的姑娘,将自己全部奉上,连命都不保留。
“臭小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顾辉宏转过身去,老泪纵横,怀里的孩子,突然开始哭了。
旁边手术室的灯亮了,顾白满身是血地被推进去,就在阮江西躺着的那间手术室旁边。
手术持续了四个小时,他被推出来的时候,天边翻了鱼肚白,已经天亮,十一月的天,初冬微冷。
阮江西是第二天上午醒过来的,睁开眼时,宋辞正伏在床头,怔怔地看着她,眼眶通红,红血丝遍布,眼底有深黑色的青黛,下巴刚冒出了胡须,脸色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她肯定吓坏他了。
阮江西轻声喊了一句:“宋辞。”
宋他怔忡地看了她许久。
“江西。”声音嘶哑,干涩,好似要将她刻在眼底,那样深深凝望,宋辞唤她,“江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