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群臣已经皱眉了,哪怕已经商讨过不止一次,可听着还是尤为不舒服。
朝廷将大头都拿走了,地方上怎么办?不是他们这些巡抚,总督在意,而是全体地方官员,甚至百姓都会反对。
可朝廷显然意已决,他们反对不得。
毕自严长篇大论,涉及的赋税非常复杂,单听着就绕的很,头疼,若不是之前看过文书,此刻只怕犹如在听天书。
“粮税……”毕自严说到这里,停顿着,抬头看向下面的众臣。
一干大臣们都不自觉的挺直腰杆,目光直视着毕自严,焦急的等着他下面的话。
毕自严心底同样清楚这是一个最为敏感的议题,他皱了皱眉,压着心底的不好预感,道“恢复太祖税粮制,亩收一斗,非朝廷减免,皆不得例外……”
“臣反对!”
第一个跳出来的人让满朝大臣都是一愣,不是各地巡抚总督,而是刑部左侍郎,沈珣!
朱栩眉头一挑,神情意外又来了一丝兴趣。
沈珣出自江南沈家,数代清贵,名声极好。在山.东巡抚,刑部侍郎任上都做的不错,颇有实干精神。
毕自严早有预料,放下奏本,目光冷静不乏厉色的道:“沈大人有何话要说?”
沈珣五官方正,神态坚毅,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他抬手向毕自严,而后向朱栩,沉声道:“皇上,臣不反对恢复太祖粮制,只是现今我大明灾情四起,灾民数以百万计,赖乡绅以活命,臣以为,这个时候不该向乡绅征税,当下旨勉励,使之多多出力,以缓朝廷之忧……”
毕自严与孙承宗对视,都暗自凝目,他们之前就听过沈珣的这种说法。
沈珣的话说的堂堂正正,有理有据,真的不好反驳,若是平常时期,这样的处理办法也是极好。
可是,大明现在不是寻常时期,除了朱栩没有人真正意识到这场来的并不突然的灾情有多么可怕!
历史上的大明就是这样处置的,一个个政策都是如过去一样,循规蹈矩,丝毫没有意识到延续多年的灾情对大明的伤害有多深。
即便是朱栩经过多年改革,为大明积攒了力量,可到最后能否安然的度过这场‘小冰川’,度过的大明元气还有几分,都是未知数。
所以,非常之时,要行非常之法!
“臣赞同沈大人之言,”
张问达出列,沉色道:“皇上,太祖之法已废置近两百年,已不合时宜。现在对士绅征税,于情于理都不合,臣请暂议。”
朱栩看着张问达,眼角微眯。尤其是他手指那显眼的扳指,明朝不兴这东西,也唯有他喜欢。
张问达向来圆滑,圆滑并不代表他不做事,相反他很会做事,政务处理起来,甚至比毕自严都不差。不过朱栩不喜欢,这个人总不能把握,无法判断是否对他的政改有利或者不利。
他的话是有道理的,群臣中也少有人能反驳。
但是在朱栩看来,他的这种做法,不是在拯救大明,甚至连缓解,阻止都算不上,而是在继续将大明往深渊里加速推!
朱栩手指敲着桌面,神色不动。
“臣也赞同沈大人之议。”
“臣也赞同。”
有人两个人出列,赞同沈珣,实际上明眼都看得出,这是张问达的支持者。
朱栩脸色不变,目光在朝臣中搜寻,最后停留在孙传庭身上。
孙传庭会意的出列,抬手向朱栩道:“皇上,去年一年,西南六省用于赈灾的银饷超过五百万,粮食超过八百万石,而去年的朝廷税粮不过两千万石,银二百万,若是再不开源,朝廷两年内将入不敷出,百官的俸禄都将发不出……”
孙传庭话音一落,大殿里顿时就嗡嗡声响起,朝臣们都低声议论起来,面露凝色。
近几年朝廷出手相当大方,很多人都忘记了这一点,认真的追究起来,朝廷的收入确实极少,皇帝的内帑可是在几年前就空了!
沈珣已经退下,不再多言,他的话是出于公心,不想让皇帝,朝臣认为他‘附党’。
两个张问达的支持者眼见是辽东总理大臣,张问达的上司,神色微变,纷纷退回。
张问达听着孙传庭的话,神色犹豫,孙传庭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他还不太能接受向士绅征税。
朱栩可不会给他机会,一锤定音的道“既然群臣没有意见,这一条就过了。内阁会出详细的章程,任何人不得拖延,塞责,懈怠!此事,事关社稷,敢有三心二意者,立斩不赦!”
朱栩的话不啻惊雷,阮大铖等人的惨叫声再次在大殿回响,令人不寒而栗。
张问达嘴角一动,旋即默然退下。
这朝堂已经不是他熟悉的朝堂了,他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