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好本事,白日里几句话,就能让本王夜不安寝。”
夏侯云歌挑挑眉,不以为然,饱足地放下勺子,用绢帕擦了擦唇角。“我要睡觉了,摄政王。”
“你搅得我心烦意乱,还想睡觉!”
自从白日听了夏侯云歌的话,夜里真就做了噩梦,梦见一个孩子满身是血,问他为何遗弃。他的心就像被油煎火烤,难以忍受的剧痛。这样的话,他也曾问过父皇母后,为何遗弃他,为何从小就不喜欢他,还将他丢到陌生的国度为质子。那样凄惶无助的滋味,他曾真切品尝过。也曾暗自发誓,将来他的子女,定要给予全部宠爱,绝不厚此薄彼,另任何一个受尽冷落凄凉。
可他到底做了什么?
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
他本也怀疑,如夏侯云歌那样清冷自傲的人,断然不会随意与人有染。可他还是被外界谣言撼动了意念,何况他曾亲眼见到祁梓墨在船顶让壮汉对夏侯云歌行那污秽之事,虽未得手,到底三军亲眼验证。
他确实怀疑那个孩子身世,也容忍不了人生出现这等羞辱。
她却忽然告诉他,那个孩子是他的。那么肯定的眼神,他再无法有一丝怀疑。一向沉敛自持,雷霆惊于前而心不乱的他,就因为一个未曾见过还未成形的胎儿,乱了心神,烦躁不安一整日。
“王爷心中有愧,怨得了谁。”夏侯云歌闷哼一声。
轩辕长倾探身向夏侯云歌,微凉的手指勾起她尖巧的下颚,温热的口气洒在她脸上,声音低柔而沁凉。
“你若无愧,又岂会噩梦连连。你也不想要那个孩子,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孩子没了,你又痛悔不已!”
“我承认。那么你呢?”
夏侯云歌咄咄逼人的语气,另轩辕长倾一怔。夏侯云歌逼近他一分,彼此近在咫尺,几乎触碰到对方微有汗湿的鼻翼。
夏侯云歌正要逃开,肩膀一紧,被轩辕长倾环住。
“那是我的孩子,你心有愧悔,便是在意了?”
“……”夏侯云歌一瞬无言,好想说出怨毒毫不在意的话,可在她的腹中仍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那种刺激轩辕长倾诅咒孩子的话,如何又说的出口。
失去亲生骨肉的滋味,已品尝一次,再无法拿那无辜的生命开任何一次玩笑。
轩辕长倾面色凝沉,扬唇一笑,声音暗哑粗嘎,“王妃如此,便是心软了?”
“你沉梦未醒吧!我永远不会对你心软!”夏侯云歌挣扎,他更紧困住她在怀中,强硬扼住她的下颚与他深眸对视。
“你的狠心毒辣,十年前我就已领教过!我自不会以为,你软善心慈!孩子小产,何尝不是你所愿!不要做出一副心痛难抑的嘴脸给我看,你不见得就比我仁善多少!”
“我从没说过自己善良,堕胎药确实我自己主动喝下,而药确实是你让人送来。几次三番,你在我的药里动手脚,不都是为了打掉这个孩子!你也没有资格斥责我!”
夏侯云歌恶狠狠咬牙怒斥,挣不开他的钳制,索性抓住他的衣襟,紧贴在他的胸膛,踮起脚尖与他平视,在他耳边字字清晰地寒若冰芒。
“我们都不是善人,谁也不用伪装!”
轩辕长倾微微侧头,他唇角微勾,声音低哑。
“王妃白日里与我说的那些话,所作所为到底何意?当真只是想让我对那个孩子心生愧悔?”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夏侯云歌想逃避,他却不给她任何机会,反而唇瓣轻轻触碰在她的脸颊上,又痒又凉,漫开丝丝麻意,身体有些发热,竟不是那么真的希望推开这个怀抱了。
夏侯云歌双颊瞬时火烧如熟透的苹果。
轩辕长倾慢慢笑开,尾音上扬,“王妃脸红如霞的模样,真让人迷醉。”
夏侯云歌用力推搡他的胸膛,反而跌在他胸前。一双明眸慌如小鹿般剔透,想要怒斥他不知为何慌得说不出话来。
轩辕长倾喜欢极了她这样又羞又恼的模样,不自禁低唤出声,“歌歌,那么舍不得那个孩子,来日方长,我可以再赐你一个。”
后半句话,声音如冰似火,似仇人怨毒又似情人调昧。
夏侯云歌懊恼地垂下眼睑,敛去眸中的挣扎,紧紧咬住唇瓣,提醒自己意识清明,切莫被他阴柔蛊惑。可又不得不低声问他一句。
“那个孩子来的仓猝,走的也仓猝。我只问摄政王,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如何选择?”
她必须为腹中孩子留一条后路,这也是为何白日里吓唬他,让他心中有愧的真正用意。她再怨恨轩辕长倾,也不得不面对,他是腹中孩子亲生父亲的事实。在这个暗潮汹涌的漩涡,能真正保护这个孩子的人,只有轩辕长倾。
失去方知痛悔,才更想珍惜保护腹中还活着的那个孩子。
这一点,她已清晰意识到。
且为这个孩子,铺就一条平坦的前路,方可高枕无忧。
轩辕长倾怔忪无言,深眸似乎能洞悉一切地睨着怀中夏侯云歌。呢喃一声,“重新选择?”
夏侯云歌见他心中生疑,眼底清明一边,冷冽一笑,“唉,我终是妇人之仁,经常会想,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断然不会喝下那碗药。”
抬眸望着轩辕长倾的神色,见他目光渐渐和缓,这才暗自松口气。
即便轩辕长倾现在有了悔意,也不能保证不会再做一次让他自己后悔的事。这个秘密,断然不能让他过早知晓,否则不定又会送来一碗堕胎药。
轩辕长倾岂会放过夏侯云歌眼中的疑惑挣扎,富有深意地浅然勾唇,“原本以为你想勾引我,在我的房里点了美人欢。后来查明是夏侯七夕所为,倒是误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