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您没事吧?”
郁方臣微微睁开眼,昏暗的光线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挤在头顶,只看见一双双眼睛散发出点点光亮,顿时吓得大叫,拼命挣扎:“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不要跳崖,我不要跳崖……”
他的脑子里,还回荡着云微澜最后说的那句话。
府丁们都被他这模样吓着,又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见他急得满头大汗,只能哄着他,“好好,我们不过去……公子您看,您好好地在车上,哪来的崖……”
如此闹了好一阵子,郁方臣才渐渐安静了下来,神志也略略清醒,眼睛转了一圈,看到熟悉的人与熟悉的车子,这才稍稍放了下心,却是怎么也不肯闭眼了。
等回了郁府,郁夫人见着郁方臣被人抬进来,一副生死未知的模样,一阵天眩地转,若不是郁方臣悠悠喊了声“娘”,只怕要直接晕过去。
一通忙乱之后,郁方臣被安顿在自己床上,郁夫人命人去请大夫,而跟着郁方臣出去的府丁则在外间跪了一地。
郁夫人坐在郁方臣的床侧,拿药膏涂抹他脸上被磨破的地方,看着如瓷娃娃一般精致漂亮的脸被折磨成了这样,她简直心如刀绞。
“娘——”郁方臣平素被郁夫人宠惯了,从未受过这么大的折腾,心里又有余悸未消,委屈得无以复加,将脸朝她手里凑去。
郁夫人一把拢住,一声“儿啊”,眼睛就糊了。
郁明珠坐在一边,并没有去看母亲与弟弟,她看着前面那盏晃悠的烛火,目光似燃着跳跃的怒火,双手紧紧地攥着双手,攥得手心发疼。
金簪。
她的手心里握着一根金簪,便是化作了灰也认得,正是她被那登徒子拿走的那支。
在郁方臣被送回来的时候,她在其中一匹马的马屁股上发现了这支金簪,为什么?
她以为,他会将金簪留在身边,那样至少多了个钳制她的筹码,可为何又会出现在弟弟的马上?
外间郁相问话和府丁回话的声音传入内室,郁夫人听了片刻,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蹭地站起将药膏替给郁明珠,不等郁明珠作答就快步走了出去,“珠儿,你替你弟弟上药,娘去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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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郁相坐在上首,正沉郁着脸听府丁们禀报今晚之事。
“老爷,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郁夫人冲了出来,“你看看,那人把臣儿都害成什么样了。这是不把我们相府放在眼里,不把你这一国之相放在眼里。若是不予以追究,整个京都的官员百姓都要笑话我们郁家,笑话你,以后你还如何在朝堂上立威!”
郁相脸色有些阴沉,没有开口。
为相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如此藐视过他,虽然自个的儿子自个儿知道,但在京都,除了皇家与那不对盘的许伯年,谁对郁方臣不是未语先笑三分,赔着几分小心?
这皆是因为他们惧于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手段。
而如今,竟然有人敢如此挑衅于他,这令他怎能不光火!
“老爷若是不管臣儿,不怕相府被人踩在脚底下,那你就坐着不动吧。”郁夫人以为他又是下午那个态度,气得有些口不择言,“臣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当爹的不心疼还有我这个做娘的心疼,这事老爷若是不管,我就带着珠儿臣儿回娘家去……”
“你胡说什么!”郁相一拍桌子,怒道,“我何时说过不管了?”
“要是管,你还坐着干什么?”郁夫人开始抹眼泪,“你要真心疼臣儿,白日里就该将人给抓了,臣儿哪里还会受这些罪。”
郁相皱眉看她一眼。
当真是宠儿子宠得场合都不分了,也不看看这里还跪着这么多下人。
“你以为抓一个人就这么好抓?”郁相冷哼一声,“你儿子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你叫我抓谁去?总得把这事交给京兆府,让府衙找人画了像,张贴出去,才好寻找线索,总不能让人挨家挨户去搜。”
“不是说跟他一伙的是帮乞丐么?”郁夫人在里头听得清楚,“你让人找京里的乞丐问问,不是很快就能找着人了?”
“你说的轻巧。如今你儿子把人家居身的破庙都给烧了,人也跑了,京都这么大,谁能知道他们躲在哪里?”
郁夫人接连被郁相用话堵了回去,无话可驳,只得住了口,却是不甘。
“老爷,夫人。”这时,底下一名府丁偷偷看了他们一眼,试探着开了口,“那个人,小人好像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