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骤然沉默下来,一点人声也没有……
三秒钟之后,楚倾娆“啪”地一掌拍在床板上:靠,叶惊尘之前是在装输耍她玩吗?!特么的,下次再让她遇着他,非得把这妖孽的小兄弟给废了!
然而不幸的是,她刚才那一掌拍得太用力,不慎拉到了伤口,登时“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上官策听力灵敏,当即道:“是伤口不慎拉开了吗?在下……在下再去把大夫请来!”
说完不待楚倾娆应声,倒是自行匆匆忙忙地推门出去了。
外面传来他唤店小二去寻大夫的声音。
楚倾娆稍稍地松了口气,仰面靠在墙壁上,心想这上官策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是自己遇着的人中,心思最简单最纯净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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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水马龙的街头,叶惊尘负着手,步履不疾不徐地同涌动的人潮擦肩而过。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用面具遮住面容的男子,自然是极为引人注目的。加上他身形颀长挺拔,气度阴柔而疏离,纵然看不清模样也足以引得人遐想万千,故而一路上招来的回头率自是不少。
而他却浑不在意,只是抬手随意地将嘴角残余的腥膻轻轻擦去。
路子遥跟在他旁边走了一段,最后终于忍不住,道:“师兄,我实在不明白,你刚才……刚才为什么要对师姐做那种事?你分明不是那样的人!”
叶惊尘没有看他,只淡淡地反问道:“那你说,我又是怎样的人?”
路子遥被他问得一愣,联想起许多前因后果,前尘旧事,双眸忽然瞠大起来。
毫无疑问,他的师兄,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这么说或许也有些不太准确,因为他只会为了那一件事,而不择手段,不计代价,不问方式。
因为那一件事,几乎是他们兄弟二人,不,是兄妹三人存在的全部意义。
而如今,师姐却出了这样的变故。
“师兄,”他盯着叶惊尘,不可置信地道,“难道……难道你是故意这样的!让她对你产生敌意,从而……回到宫里去?”
此番他之所以会将楚倾娆带出宫来,便是因了二人听闻她恢复神智,想一探虚实。而如今探得的结果却并不理想,因为楚倾娆虽然不复痴傻,却失去记忆,同他们,也不再是一条心了。
今后她的归宿,无非是两个:宫里的祈晟,和宫外的他们。
而叶惊尘之所以做出这样不符合他性子的举动,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要彻底断了楚倾娆留在宫外,和他们在一起的可能!这样一来,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最可能选择的地方,只有她所熟悉的——皇宫。尤其当对方还是楚倾娆这样,性子明快而决绝的人。
一个同自己不是一条心的人,若要让依旧她同自己一条心,最好的方式,便是两个字——利用。
听到这里,叶惊尘的脚步才稍稍地顿了顿,然而声音却没有明显的波澜。
“事已至此,她唯一的归宿只能是宫里,这也是她唯一的价值。”他缓缓地道,“再说了,听她话中之意,原本也是打算回去……找祈晟的。毕竟,她曾经险些为了他,而背叛我们。”
只不过最后的那句话,在方才同失忆的楚倾娆讲述过往时,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出于怎样的缘由,竟生生隐了过去,没有道明。
但或许有些事便是如此吧,纵然失了忆,有些东西终究还是有所感应,不可能忘却得干干净净。
虽然早已知道这个事实,但路子遥闻言,还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们当真要这样利用师姐吗?”许久后,他抬眼看向自己的师兄,低低道,“其实我知道,师兄你对师姐……你真的就这么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她往火坑里推?而且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把四年前的真实情况告诉她?她那时候没有随我们一起离开,明明是因为……”
“够了!”素来沉稳从容的叶惊尘听到这里,竟是霍然打断了他的话。他缓缓地停下步子,仰头看向湛蓝的天幕,许久许久,才低声道,“你该知道,剑已出鞘……就已经无法回头了。”
那话仿佛是在警告路子遥,更多的,却好像是在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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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的房间内,铁血女壮士楚倾娆十分镇定地接受了大夫的第二次包扎。
那大夫显然很疑惑,这位女客人究竟做了什么,能够在短短的半柱香时间内,就把伤口折腾得更厉害了。但眼见着对方自始至终神情平静淡定,颇有关公刮骨疗伤的架势,知道多半是个不好惹的,便生生地把话憋了回去。
只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这伤虽不严重,但还请姑娘小心休养为上。”
楚倾娆冲他一点头,倒也十分客气地道:“有劳大夫了,多谢多谢。”
大夫怀着“不会再来第三次吧”的疑惑,推门离去。这时候,一直安静地坐在桌边的上官策,才出了声,问:“姑娘若觉得乏了想歇息,在下这便去外间便是。”
他待自己自始至终都是格外小心翼翼,却难得十分可靠,不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当然,就凭他的状况,也折腾不出什么。
楚倾娆想到这里,忽然道:“也算是熟人了,就别成天‘姑娘’‘姑娘’地叫了。加个姓吧,叫我‘楚姑娘’就好。”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上官策冲她温润一笑,便拂了拂衣袍,站起身来往门外走,看样子仍是要留给她一点私人空间。
楚倾娆盯着他的背影看着,就在对方即将推门而出的时候,她忽然道:“实则凭借你的听力,之前这门内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是一清二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