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攻福山矿场吃过一次大亏之后,陈钟盛的想法已经变得务实了许多,他认为目前要将海汉彻底逐出登州地界的确不易,但与其坐视海汉一点点蚕食本地资源,倒不如想办法从他们身上多捞些好处。正好登州本地百废待兴,能用海汉人的钱来补贴一下军费也是好的。
于是陈钟盛与几名幕僚合计过之后,决定找几个代理人出面,与海汉进行贸易。尽管双方关系仍处于敌对状态,但陈钟盛也知道海汉商品在市面上极受欢迎,而且利润颇高,这买卖做起来基本可以确定有赚无赔,赚回来的钱正好用于重组军队,加强登州城的防御。
陈钟盛的代理人是代表了登州官府,在手续、财力、人脉方面都不会有任何问题,所以贸易渠道很快就搭建起来。只是海汉对这些商人的身份真的一无所知,还是故意装糊涂假戏真做,那陈钟盛也不得而知了。
但既然这个贸易过程中有不少跟海汉军中武官打交道的机会,陈钟盛也特定叮嘱下去,要求承办人员可以尝试收买海汉武官,设法打探对方军情。像铁平江这种已经收受过好处的海汉军官,自然是最易下手的对象。
铁平江工作的地方也在马家堡外,是去年年底由海汉组织人力在这里修建的一排仓库,专门用于存放在本地置办的各种物资。这地方距离陈一鑫办公的地方仅百步之遥,也方便他随时发号施令。但虽然就在陈一鑫的眼皮子地下,铁平江也依旧没有放弃继续从经手的事务上捞取好处。
这天专门为海汉提供木材石材的商人郑艾到访,他也是每月向铁平江塞红包的商户之一,不过铁平江并不知道郑艾实际上是登州知府陈钟盛的人,只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大金主看待,所以对他还算比较客气。
“近日有友人到访,送了一些崂山春毫过来,在下寻思铁爷是好茶之人,所以今天顺便也给铁爷带了一些过来,还望铁爷莫要嫌弃。”郑艾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木匣子恭恭敬敬地递到铁平江面前的桌上。
铁平江脸上堆笑道:“郑老板真是客气了!都是自己人,何必还带什么礼物!”
一边口中说着,一边手上已经拨开了那木匣的匣盖,见里面除了茶叶之外,还有一个牛皮纸信封。铁平江心领神会,赶紧将这木匣子收到了抽屉中:“送礼影响不好,这次就算了,郑老板下不为例啊!”
崂山春毫是产于北崂山的一种绿茶,本身并不算什么名茶,郑艾当然也并不会指望靠着半斤茶叶就能让铁平江俯首帖耳地听命于自己,关键自然还是木匣里的信封。
铁平江看都没看其中内容便收了下来,这倒是让郑艾松了一口气。他也听说了海汉近期就要让军官逐渐脱离民事管理的安排,有点担心这些事情会让铁平江的态度发生转化。但现在看来这铁平江倒是毫无顾忌,该收的钱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郑艾接着说道:“铁爷,今天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最近外面乱七八糟的消息很多,我且大着胆子一说,要是不对你可别发火。外面传闻,说是您这差事……快要被人接替了,这事靠谱吗?”
铁平江脸色一沉,将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顿,里面的茶水也溅出来不少,郑艾忍不住身子一抖,心道自己这话果然问得太直接了一点,这下估计是把铁平江给惹火了。
“外面的传闻,有一句你就信一句啊?前几个月还传海汉军要打登州城,你信了吗?”铁平江没好气地说道:“听风就是雨,几十岁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
郑艾年纪比铁平江至少大了十几二十岁,但被一个后生这么教训,他却是半点不敢造次,但还是没有放弃刚才的问题:“那铁爷可否说说,这次的传闻有几分真几分假?”
铁平江听到的消息当然要比郑艾所说确切得多,指挥部要将民事管辖权交给专属部门这个规划,其实早几个月就已经放了风声出来,外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了。但铁平江并不想将真实的情况说与郑艾知道,因为对方了解此事内幕之后,很可能就会终止向自己输送利益。毕竟给一个即将交出权力的军官送钱,那还不如留着送给下任主管官员比较实际。
铁平江虽然知道指挥部计划今年年底之前完成交接工作,但他现在就抱着能拿一个月就多拿一个月的念头,捞够了这一笔之后,差不多就可以申请退役,用在山东挣的钱回南方去置产买地当个农场主,后半辈子也不用在外面出生入死了。在此之前,这些山东土财主的钱财自然是能榨就尽量多榨一些,反正不义之财,不捞白不捞了。
铁平江道:“如今比较确切的消息,只是首长们在商议是否需要将军队负责的民事管理交接给对应的部门,但这安排还在讨论阶段,离实施还早得很。外面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全都靠不住的。你也不要多想,有我铁平江在一天,你这买卖肯定都是稳的,不会被别家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