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多明哥城距离淡水河河岸的确非常近,陈一鑫估计也就在一百二三十米左右,海汉在这个距离上所具备的火力优势几乎是无敌的。不过何塞所没有提到的是,圣多明哥城是座落在一个山丘上,与河岸有着十多二十米的高度落差。这样的地形对于海军舰炮来说,并不是一个便于发挥攻击力的位置。
由于舰上的部署空间有限,火炮甲板所布置的舰炮没有太多可让射角调整的余地。换句话说原定的舰炮火力直接攻击圣多明哥城的计划未必能奏效,下层火炮甲板的舰炮在这个环节基本是派不上用场的。
而圣多明哥城的城防火力显然是重点关注来自水上的威胁,虽然看不清城墙上部署的火炮数目,但靠江一边的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垛口足以说明西班牙人对河面的火力压制能力不可小觑。就算他们的火炮射程有限,但有了这么一个高度加成之后,起码也能覆盖淡水河近三分之一的河面了。
“要不是亲自来这边看了一眼,还差点被小铁匠给算计了!”陈一鑫从树上下来之后,忍不住嘟囔了几句。当然其实他也知道何塞未必是有心算计,因为何塞就算明白海汉人意欲对圣多明哥城动手,也想象不出海汉人会采用什么样的战术,战前会不会进行实地侦察,对于海汉民团而言动这种小脑筋意义不大,也不太可能真的被阴到。
整个下午直到日落时分,陈一鑫都在反复观察圣多明哥城外围的地形。他不得不承认西班牙人的确还是具备了一定的战略眼光,因为他们挑来建城的这块地算得上是淡水河北岸靠近入海口处唯一的一块丘陵高地。扼守住这个要害之处,基本就控制住了淡水河的入海通道,这也就难怪西班牙人能在近两年中陆续降服了淡水河沿岸的土著部落。
入夜之后,陈一鑫带着几个人慢慢摸出了树林,潜向圣多明哥城的方向。他们没有使用照明工具,只是借着天上的月光缓缓前行。这几人在脸上都涂了深色油彩,加上身上的迷彩服,在夜间的原野中的确不易被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西班牙人全都是住在城堡里,入夜之后就不会再出来,城外的种植园只有极少的值夜劳工留守。自从这两年逐步降服周边土著部落之后,西班牙人再也不用担心土人会半夜三更摸进种植园连拿带毁了,也不再组织巡夜的队伍守护种植园,倒是给陈一鑫这伙不速之客提供了便于行动的条件。
陈一鑫等人远远地绕开劳工所住的木棚屋,逼近到圣多明哥城所在的山丘下。夜色中隐约能够看清山坡上的城墙轮廓,以及山坡下零散分布的居民区。但由于城头上有专人值守,不想暴露行迹的陈一鑫并不打算抵近侦察,只是借着月光仔细观察周遭地形,寻找可加以利用的自然条件。
由于西班牙部署在台湾的人力非常有限,无法实施大型工程,因此这座城堡虽然被称作“城”,但实际上占地大小的确也只是一个“堡”的程度而已。陈一鑫目测这圣多明哥城其实比胜利堡还小了一圈,而且据何塞的情报,这里的城墙只是夯土墙,厚度不到两米,城防的坚固程度显然也比不了用水泥混凝土加持过的胜利堡。
如果使用陆军现在装备的48磅重炮轰击,这种夯土墙肯定没几下就会出现裂纹甚至部分垮塌,但问题就在于这个高度落差使对手的火炮射程能够完整覆盖整个河岸,这就会让海汉的火力优势变得荡然无存。
“实在不行就只能换一个方向发动攻势了。”陈一鑫抱着这样的念头,招呼手下重新没入了夜色之中。
圣多明哥城本身虽然不大,但其座落的地势较高,所能辐射到的周边范围也就比较大。陈一鑫想要换个侦察方向,在夜间多有不便,只能先折回林中,待第二天再行动。
不过第二天一早倒是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在外围值守的哨兵用鸟叫声发出警讯,让这帮刚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人手忙脚乱地隐蔽到了树丛当中。过了一阵才发现原来是淡水河上游的部落用竹排装了不少山货,顺水而下到圣多明哥城去与西班牙人进行交易。这一长溜竹筏在河面上排开的队列怕是有近半里长,也难怪哨兵会发出警讯了。
陈一鑫蹲在草丛中用望远镜观察河面上撑竹筏的土人,口中嘟囔道:“去仇家的地盘做生意,居然连防身武器都没有带,果然是已经被打断了脊梁啊……”
陈一鑫当然也知道这其实是因为圣多明哥城的西班牙人禁止来此交易的土著人携带武器,甚至连竹枪竹箭之类的非金属武器也在禁止之列,关于这些情况铁匠何塞早就已经详细交代过。不过作为曾经勇猛好斗的土著部落,这些土人竟然真的选择了彻底放弃抵抗臣服西班牙人,的确是让陈一鑫略微有些失望。不过转念想想,虽然不能指望他们给西班牙人制造更多的麻烦,但这也未必是坏事。这腰软下去之后,就很难再直起来了,今后海汉征服这些地区的时候,应该也不至于遇到太强硬的抵抗。毕竟到了那个时候,在土人眼中,海汉民团就是赶走西班牙人的强大存在了。
目送这支竹筏队前往下游之后,陈一鑫才下令集合离开昨晚的宿营地。老兵们在离开时很小心地将昨晚宿营的痕迹都收拾妥当,以免被万一闯到这里的人看出端倪报告给西班牙人。类似处理这类细节问题,也就特战营侦察排这些被钱天敦手把手带出来的侦察兵才有这样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