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玄也是对此关节不解,便皱眉看着贾婴,贾婴接着道,“从事定然知道如今我羌族势力最大的三个部族,乃是先零、钟羌与我烧当,你可知为何近些年来我三部及其他大小部族频频攻打汉地郡城?”
马玄也猛然想起这些年来羌族各部总是兴大军四处骚扰边境郡城,如阳嘉三年七月,钟羌首领良封进犯陇西郡、汉阳郡;永和二年,白马羌攻打广汉属国;再如永和三年,烧当羌寇金城;永和四年,且冻羌与傅难羌联合胡人大寇三辅,杀害长吏;九月,攻打武都,焚烧陇关;永和六年,且冻羌击杀护羌校尉马贤,举国震惊,随后巩唐羌寇陇西、三辅,烧园陵,杀掠百姓;七月,巩唐羌寇北地郡;九月,诸羌攻打武威郡;再加上去年这贾婴所说的烧当部与汉军的交战。
如此想来,羌人如此规模大、人数多、手段残暴、历时之久的大举攻打汉朝郡县,定是预谋已久,决心与汉军死磕到底。从前只以为这些羌人内部不合,今天你来打打,明日你再来扰扰,未将他们看成是一个整体。此时听贾婴话中之意,这西羌各部竟然是联合攻汉,如何能让自己不心惊。
却听贾婴接着说道,“从事可听闻过三十年前一事,那时还是汉安帝在位之时,汉庭想要出征西域,征兵不足,便想征当地羌人应伍,便强征羌族壮健男子,羌人个个亦是有家、有妻儿,与我们汉人有何不同?汉人不想去,难道羌族人便想去攻打那些他们从未交恶的异族人?”
贾婴说到此处已是语声激动,“他们不想去可是没办法,汉军说他们不去攻打西域汉军便要攻打他们,把他们的牛羊全都杀了,将他们的妻女全部变为奴隶。他们没法子,只得应征而去,可是……”
“可是这些羌人到了半路便起义造反起来,当时便是以先零、烧当、钟羌三部首领为首发动,之后历经两年,竟先后击败了五万官军,朝廷也是因此疲惫不堪,国力耗损严重。这起义持续了十年之久,到最后还是失败了……”这后面的话竟是马玄接口补充道,他是护羌从事,这如此大事怎会不知。
“不错!不错,从事倒是知道的清楚,自从起义失败,汉军这十年与羌人征战拼杀,自不知有多少人埋骨荒野,我们羌人何尝不也是如此?可便是这样,汉军已是将羌人恨到了骨子里,对羌人征收奴役更是比以前增加了十倍不止。每年竟要我们每个大部上供百万头牛羊,更是征收上万羌族男子入伍,我们哪有这么多牛羊人口,于是我们各部又联合起来……”贾婴诉说着种种过往。
“于是你们又要联合起来起义攻打朝廷了!”说道此处便是傻子也听懂了贾婴还要说些什么。
“不错!我们羌族各部正是要一起攻打你们汉朝的郡城,让你们再也不敢向我们强征牛羊人口!”贾婴说得大义凛然,马玄却一旁冷哼,“别忘了,你也是汉人,甚么‘我们’‘我们’的说得这般亲热,也不要脸!”马玄见贾婴已把自己当做羌人,早是怒气填膺,也顾不上自己身为俘虏了。
“哼,羌人对我倒是比汉人好上千倍万倍!”马玄也想起此人大仇,却还是不齿他如此认贼做父的情态,只是冷哼,突然想到什么,又说,“想来羌族各部也不是你说的这般团结吧,否则怎不联合一起攻打一处,那时我汉军怎能抵挡?”
“从事果然心思周详,不错,我们三大部族各自为大,谁都不服谁,便谁也号令不动谁。先零一部虽说在两百年前已称雄西陲,可近几十年来实力早已不复当年,甚至势头连新崛起的如且冻、勒姐、巩唐、当煎几部都不如。可千足之虫,虽死不僵,先零与新雄壮起来的大部钟羌交好,两强联手,我烧当自也得不着什么好处……”贾婴也不隐瞒,将自己部中危境都告诉了马玄,足见其意颇诚。
“于是……你们想着能多些士卒便多些士卒,好与先零、钟羌两部抗衡?”马玄已听懂贾婴说这许多话的用意,对之前的疑虑已是消了大半,可心中总隐隐觉得那贾婴所谋划的远非所说这般简单,可也不知是什么。
“正是如此!我将族中危急都已告诉了从事,从事也看出我们烧当的诚意了吧?”贾婴诚恳地说道。
“可……我若将这三千俘虏交还了你们,我在汉朝的官也当不下去了,这你们总也清楚的吧?”马玄顺着贾婴所说思虑下去,不禁为自己后路着想。
“那是自然!从事且请安心,我部首领那多之下有四大将军,若是从事投了我烧当部,那多首领早已许下,从事便是第五将军!”贾婴微笑道,见事已谈妥,也是欣喜。
“哦?阁下如此智计想来在烧当部也不是泛泛之辈,不知阁下在烧当不中所居何职?以后大家同为那多首领效劳,先亲近亲近也好……”马玄见此人谋划非凡,不禁问道。
“区区在下只是首领的一个谋士,不值一提,从事……不,将军多礼了。”马玄见贾婴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不禁皱眉,便换了话题,“那我的家眷如何安置?在下在贵部为官,家眷若仍在汉地,却是不妥。”马玄又问。
“将军不必多虑,将军的家眷自将军前日出府,已被在下请到羌部中来了,想来此时正在账中品尝马奶。”贾婴脸上微笑仍自不减,在马玄看来这笑容却令自己说不出的心寒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