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颤着手接过那五串钱,而后粗粗一数,满脸堆笑地揣到怀中,便从船舱之中拿过一块跳板,又紧了紧船头系在河岸桩子上的绳子。稳固一些之后,方才将跳板搭在船头。
李延昭将手下十人分成五组。先前两人两人一组,最后是他与张兴、崔阳三人。在排列分组的时候,他也尽可能将体重重的牛二壮、秦大勇等几人分在了前面,而自己与张兴、崔阳,都是体重较轻的,那船虽小,然而自己三人加上军马的重量是绝不足以使其翻覆的。
除了体重问题,李延昭还命刘季武首批上对岸而去。即使遭遇突发情况,他也相信自己任命的这位什长能够冷静地处理事态。
刘季武与秦大勇牵着马登船毕,老翁便松开了船头系在岸上的绳索,而后摇着橹,小船一晃一晃地便向河对岸行驶而去。
来来回回约莫耗费了一个时辰的光景,李延昭与张兴、崔阳三人随着老翁放下的跳板才终是踏上了河对岸的土地。
拜别老翁,李延昭领着自己手下这十来个骑卒,再次踏上了这片他曾经走过的土地。这不由得使他感慨连连。想想小半年前,自己还是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当时仓皇地只想从这片土地上逃离。而现今,自己已是凉州军中的百人长,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却是为了遂行侦哨任务。心境自是大有不同了。
沿着河滩向山林之中行了一段。这一段地域人烟稀少,在这漆黑的夜里,只能听闻到身旁马匹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远处传来的阵阵野兽啸叫。
为了稳妥起见,李延昭命手下士卒检查火折子等物。如今他们远离凉州地盘。不仅是要完成自己的侦骑任务,更需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存。生怕出现意外情况的李延昭出发之时更是吩咐手下带足了五日干粮。为了躲避陈安集结的军队,众人只能翻山梁,钻山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可能遇到陈安部、氐羌或者刘赵的哨骑或是野兽。如今众人一切行动,只能务求小心为上。
毕竟李延昭是绝对舍不得将他辛苦训练的骑卒们作为非战斗减员,折损在这片不属于他们的土地之上。
顾不得略作修整。李延昭便唤来猎户出身的曹建,与他讲述了大致的方向概念,并取出自己绘制的那幅简易地图。在这地方也不敢光明正大地举火,李延昭只得命手下众人沿着脚下这座山搜寻了许久,方才找到一个山洞。众人方才进入山洞之中,点燃火把。
一只火把便将眼下窄小的山洞照得透亮。李延昭将地图铺在一块石头上,反复调整了一番地图的方向,使之大概与自己现今所处的方向相同。而后从怀中摸出布包,又掰下一小块自己那时制作的黑泥,便将自己目前所处的大致位置,与需要前往侦骑的大致位置,圈在了地图上。
曹建眉头紧锁,细细地看了一番地图。随即抬起头,连拍胸脯,胸有成竹道:“百人长便让我寻路吧。”
李延昭听闻曹建如此信心满满地要求寻路,便也放下心来。一行人便又收拾好随身所带武器兵甲,出得山洞,而后紧跟着曹建的步伐行去。
为了力求隐蔽,众人多数时候都是在山林中穿行,马匹也没有发挥它们应有的作用出来。好在这一路虽然坎坷难行,倒还是算得顺利。众人毫不停歇地赶了大半夜的路,终是在寅时时分(曹建估算),到达了洮水东十余里处。
临近陈安征募的氐羌之众连营。李延昭也不敢造次,只是命韩文灿与张兴前出哨探。其余众人略作歇息。
韩文灿与张兴方才走了约莫一刻钟左右,倚着树干权作休息的李延昭,蓦然发觉仿佛就在不远处,黑暗映出两点绿光,幽幽地照在他的眼底。他不由得瞬间弹起,顿觉脊背一凉。
他做出了一种最为可怕的猜测。这种猜测,让他的心情愈发地惶恐不安起来。不过几息的功夫,两点绿光变成了四点、八点……乃至于无数点。他们已经隐隐被这些点点绿光所包围起来。拴在一旁的马,也因为这些聚集的绿光而变得焦躁,开始扬起蹄子一阵乱踢,还伴随着咴咴的叫声。
曹建双手见汗,猛然抄起自己的弓箭,对着身旁众人喊道:“快,都起来。我们遇到狼群了!”
就在众人纷纷起身抄起兵器之时,从不远的树林深处,响起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啸叫。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