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李延昭就在这阴暗的武库之中度过。定时会有自己营中的士卒前来送饭,并清理夜壶。武库门口显然是庞司马增设了哨位。每逢自己手下骑卒前来送饭之时,武库门口把守的铁甲锐卒都是不许前来之人停留太久。然而别的事,他们倒也便乐得睁只眼闭只眼。
这三日,李延昭过得并不如自己之前所设想的一般难熬。庞司马将其关在这武库之中,使得李延昭闲来无事,便开始研究自己身旁随处可见的这一堆堆兵器盔甲。各种兵器的形制,手感,打击点,使用方法。不同规格的弓弩,箭镞,各自不同的应用范围。研究一阵之后,他便拿起这些兵器,在窄小的武库空间之中肆意挥舞耍动一阵。
因此,三日过后,不管是轻巧便捷的刀剑枪戟,还是势大力沉的斧钺锤锏。李延昭已是样样都琢磨了个透彻。乃至于各种规格的弓,臂张弩、蹶张弩,李延昭也是对其有了新的了解,并在心中总结了对于这各种兵器的全新应用之法。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李延昭就在这间小小的武库之内,对于这时代主流的所有武器军备,都有了全新而且皆是出自实践的认知。
李延昭挥舞了一通兵器架上沉重的开山大斧。当感到自己身心俱疲的时候方才把那些兵器放回原位,然后找个角落坐着思考一番。
此刻他心中倒是油然而生一种奇特的心情,心里想着自己的这般奇遇却真是如同走了狗屎运一般。便连前世避之不及的禁闭,也堪称关得极好。自己非但没有上次关禁闭那种虚脱一般,乃至直想发疯的无力感,反倒是给自己关出了一通奇遇,关出了许多宝贵的经验。
“哈哈哈哈,老庞!你这个禁闭可真是,关得极好!极好啊!”李延昭在武库之中神游物外,顺便喊着发了一通感慨。却让旁人闻之,完全不明他究竟是在叫好呢,还是说反话讥讽。
门口站着两名看押李延昭的铁甲锐卒,听闻李延昭在武库内的这一通莫名其妙的大喊,不由得彼此对望一眼,却都是摇头叹息。
“唉,这禁闭之惩,看来果真是凶残。”一名铁甲锐卒开口道。
“可不是。”另一名锐卒开口与同伴分享着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某听闻,今日下午被放出来的那窦通,双眼无神,都是被他们骑卒的两个队率一齐进去拖出来的。出来之后,口中尚且反复念叨:‘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另一名锐卒脑补了一番同伴口中所说的景象,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旁的这扇武库大门,虽然看不到内里那位李百人长,然而透过方才那声心有不甘,身陷囹圄,龙游浅滩,虎落平阳境地的呼喊,他们仿佛也脑补出了,内里那位李百人长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几近疯癫的画面……
李延昭被关禁闭的第四日中午,窦通端着准备送进武库给李延昭的饭食,在两名锐卒虎视眈眈地打开门后,窦通满怀忐忑地走了进去。
之前被关了三日禁闭的他,算是彻彻底底的服了,之前李延昭警告他那句,这三日将会成为你人生中最难忘的三日的话,起初被他不以为然地忽略。然而如今,他却是完完全全地相信了这句话。
禁闭三日的滋味,他穷尽此生也再也不想体会。然而当得知李百人长因为对他的这一薄惩,与庞司马手下的锐卒大战了一场,并被丢到营中那间暗无天日的武库去关六日禁闭的时候,窦通坐不住了。
百人长为了保住他的命,才与庞司马翻脸,因而被如此连累的。他只道同是关禁闭,还要关六日的百人长此刻定然比他还要难受百倍。哪知李百人长在武库之中天天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玩得那是不亦乐乎。
良心受到煎熬的窦通自行请命前来送饭,当武库的门打开的那一刹那,窦通整个人都呆住了,眼中不由自主地蓄满了泪水。
他只看到他们的百人长,此时正不管地上的脏污和灰尘,仰面躺在地上,头发早已凌乱不堪。面目呆滞地望着房梁,看到他开门进来,也不曾往他这边看上一眼。依然是自顾自地瞪着两只铜铃一般大的眼睛,出神地静静盯着房梁。
窦通已是捧着食盒,跪倒在地上便是大哭起来:“窦通有罪!连累百人长受苦,窦通惭愧!惭愧!请百人长降罪责罚!”
窦通不出声的时候,李延昭只是静静望着房梁出神。而当李延昭听闻窦通的这几声哭嚎之后,却是马上恢复了神采一般,猛然便从地上弹起身来,双眼霎时变得凶恶无比,狠狠地瞪着窦通。
窦通见状,更是难过。哭着对李延昭道:“属下罪人,属下罪人……”
他的眼角突然瞟见李延昭站起身来,向他这边猛走了几步,走到他面前,而后拿过食盒放在一边,劈头便是一顿拳脚对着他雨点般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