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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是煤灰和污水的矿山,出入在其中蓬头垢面,衣裳褴褛的人群,绝大多数都是藩奴,或是归化人,轰隆作响的轨道上,是牲口拉的矿车,充满了某种工业时代萌芽前的光怪陆离。
我暂时放下手中的事情,来到这里,却是因为回到广府之后,我一直在寻访的某件事情,终于有了结果。作为一个后现代注意的穿越者,我在这个时代想要取得优势的介入点,其实不是很多。
之前我是专程去寻访这个时代关于蒸汽机存在痕迹的,结果是令人大失所望的,不但硕大笨钟而且各种功耗极其低下,开动起来整个机器都笼罩在热气和灰烟之中,几乎没法让人近身,而且开动一段时间就要停下来清理各种缝隙的积垢和沉淀,或是修补压力膨胀造成的漏水漏气。
总而言之,这种多卯蒸钢的产物,在这时代,毫无工业时代的朋克美感,只是一种极为坑爹的存在。
被称为锅骡机,因为最显得特征就是机会占据了大半体积的锅子,和像骡子一样难听的鸣叫声。
与此有关的是一位少府寺物造司器匠,就是负责工坊机械修造的大匠。
按照本朝在技术领域的分野,或者说科技树残缺不全而产生两极分化,那些看起来高端大气利润丰厚,而受到朝廷重视和管控的行当,及其相关专业人员,才能被成为XX师,比如酒师、烧造师,而那些粗笨普遍的大众职业,就只能称作匠了。
从某种方面说,南朝无意识点错了科技树,而这个错误已经发展到,常规的手段和行政命令,都无法纠正的程度。
这是时代水力机械的发展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以至于强大到自上而下的既得利益阶层,保守而顽固的坚决排斥任何新替代产品的程度,因此哪怕在梁公的时代末期,已经出来最原始的蒸汽机械,已经却始终被局限在矿山之地,作为排水和升降牵引矿车之用。
毕竟在降雨和河流都十分充沛的南朝版图内,精密系统化的水力机械的优势还及其明显,而早期版本的蒸汽机始终充满各种事故和复数伤亡的负面传闻,也只有在矿山作为消耗品的那些藩奴,才能不在乎这种粗糙而危险的东西。自然也缺乏为了这些廉价的劳力,而进行改进改良的动力。
因此这些矿山使用的蒸汽机,也被称为兽口,令人望而生畏的和矿山的事故牵强附会在一起,构成某种令小儿止蹄的存在。。
我找的这个人,叫沈岳,据说祖上是吴兴沈氏的别支,不过泰兴年间,沈氏出了一位奇女子,以选侍身份奉入广平王邸,得到当时被指为太孙的唐光宗宠爱,不但诞下长子,还选为侧妃,因此也上演了一幕悲欢离合的世间大戏。
时正逢安史之乱爆发,无数宗室骨肉离散,这位沈妃也不幸蒙尘胡难,从此不知音讯,直到乾元末年,才被领兵平定河北的梁公,从民间重新寻回并寄养府上,直到光宗的地位巩固,方才迎回宫中,册封惠妃。
因此,虽然这位沈惠妃没做过皇后,却实际上执掌了大部分的后宫权柄,并且因为是太子兴宗的生母,在这位光宗天子身后,一跃成为兴献太后,甚至还压过了名门高阀独孤氏出身的文兴太后,
沈太后一生辅佐兴宗天子,承启泰兴之政,而维系了乾元以来的中兴气象,内聚贤良而外弘天威,是为后来近百年黄金时代的起端,史称一时贤良德容之典范。
她最出名的事迹,就是在光宗病重垂危之刻,力主召回已经告假在南海的梁公,数千里奔还星夜入大内,于君前立为辅命摄政,确保了兴宗地位的稳定传承。
然后又在兴宗君位巩固之后,亲自劝得正当壮年的梁公,以分藩岭西,南海为代价,退养故里,而将世爵官位交由长子蓬莱公承袭。
光是这两件事,就足以保全了大唐数代帝位的长治久安,在重修的《女训书》中,仅位居长孙皇后之后的贤德典范。
但也因为她在梁公府上暂寄的那段渊源,因此在各种野史俾抄之中,造就了很多被人津津乐道的猜想,比如五朝元命的权臣和命运坎坷的太后之间,那点不得不说的故事什么的
但不管怎么说,擎带着这只沈氏旁出,一夜之间,一跃成为成为新贵的外戚家族,不过沈氏本身只是寒门小户的出身,没有什么底蕴和积累,因此就算是做了外戚,也是凡善可陈,中庸平泛而已,
只是在沈太后的约束下,本分低调一些,相比其他外戚勋族,名声尚好,因此得传世爵享禄十数代而终,然后在乙未之乱,最早南奔到岭外,也算是一个没落的小世族。
到了沈岳这一代,在南朝少府寺名下的营造部门中,做了一个精工大匠,同时也是百工学堂里的客座指导。
他的悲剧,无疑是从与蒸汽机相关的那一刻开始的,作为将物造司里收人尊敬的资深大匠,他想获得更多的突破和灵感,于是锅骡机这种粗糙笨重的产物,无意进入的他的视野。
据说,他试图将其变的更加精细化,然后在自己手上焕发出一种不同的结果,他带着徒弟做出了一个缩小的联动模型,来证明可以用在其他行当,并成功取得了某位大官人的赏识和关注。
但是这样却无意间触动了其他人的利益和神经,于是他就为此付出了代价。
他身上的伤残,也是这一次失败的对外功能拓展推介,所留下来的,随着爆炸喷涌而出的滚烫水汽,直接夺走了了一只手和一只眼睛,还让他面部变成了可怖的阴阳脸,严重的烫伤他差点没有挺过来。
然后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失去了多年培养的学徒和一生积累的名声,只能沦落在这条与矿山相关的陋街破巷的棚户里,给人做些修补锅具的手艺谋取生计。
找到他并不算困难,只是听说我要找的人沈岳,都是一片摇头,但是再问一个会点手艺的残疾人,被问到几个人的那种恭敬,都会变成一种奇异表情,然后给我指了一个大概的位置。
最后一个人,将深一脚浅一脚的我们,带到了一个拐角的垃圾堆前,然后突然喊了声
“老独眼,生意上门了。。”
就见蠕动的垃圾堆,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他头上顶着和头发已经分不清彼此的肮脏破烂,摇头晃脑的四顾道
“谁。谁,是锅子还是壶把,。。”
我看到一个佝偻着身体,披着麻袋片一般的破布,手指像是鸡爪一样的人,不由有些大失所望,这就是我寻访的前大匠?,不是一个街头最常见的乞丐?
没有得到回答,他还有些神经质的自言自语,继续在垃圾堆里翻找这什么,对我们就像是空气一样的熟视无睹。
“我乃是罗藩。。”
跟来的扈从,出声介绍道
“不不认得你,唔要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