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对她一见钟情。
他茶饭不思了半个月,再见到她是在体育课上。她穿着运动服,脖子上挂着一个口哨,看了他一眼,用笔在他名字后面打了个叉:“我的课不能迟到,出去,绕操场跑三圈。”
那时候杨清池还不知道,柴秋就是冲着他来的,只不过她最终选择了他那位更好接近、更昏聩好色的父亲,作为她对付杨家的棋子。
一开始就都是算计,只他一个人认真了。
****
紧闭的教室门突然被推开,演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杨清池一起望向门口。
是个高高瘦瘦的人,黑t长裤,头上的鸭舌帽遮住了眉眼,投下厚厚一层阴影,让人看不清五官,难辨雌雄。
细腰长腿,神秘的氛围感被拉满,有人在窃窃私语,问是男是女。
杨清池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比半个月前黑了点儿。
“杨总。”
“杨总。”
秘书有点着急。
杨清池收回目光,把PPT翻了一页,这才继续演讲。
柴秋在最后一排找了一个空位子坐下,把手机设置成静音,然后闭上眼,养养神。为了赶回帝都,她两天没怎么合眼。
预计九十分钟的演讲,杨清池只用了七十分钟就收尾了,提问环节也被他砍掉了。
校方领导以为是他贵人事忙,不敢多耽误,把前去合影的学生、老师都打发走了。秘书也出去了,并懂事地关上了门。
柴秋是第一次见杨清池戴眼镜,很配他的一身黑色正装。
他走到最后一排:“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一个小时前。”
她眉骨旁有一道手指长的划伤,已经结痂了,应该是这两天受的伤。
“还走吗?”
“嗯,周末去洛伊。”
杨清池在她旁边坐下。
她盯着他的袖扣,四周太安静了,她有点不自在:“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回来?”
“你为什么回来?”
她说:“我考虑好了。”
他没说话,等她的答案。
“莪们试试吧。”
炎炎夏日,树上蝉在鸣,地上一团蚂蚁扛着不知是谁遗落的巧克屑跑得欢快,角落的泥土里静悄悄地开出了一朵花。
纣千说,男人都那样,得不到的会变成心头的朱砂,念念不忘,不停地骚动,只有等得到了,朱砂才会变成蚊子血。
柴秋愿意和杨清池在一起,只是为了把自己变成杨清池心头的蚊子血。
他们交往之后,聚少离多。她不是一只称职的蚊子,她分给杨清池的时间少之又少。她经常受伤,最严重的一次在重症室里待了三天,医生都说她能醒过来是她命大。
醒来时,她看见杨清池守在床边,肯定又是纣千那个大嘴巴在千里传音。
“纣千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受伤?”
“他说是保密任务。”
不知道他守了她多久,脸色竟比她这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还要差。她以前听一个老人家说过,经常受惊吓容易短寿,不知道他会活多久,应该比她长。
他是天之骄子,本该无灾无难。
“维加兰卡有个奴隶市场,那里专门买卖女性的子宫、身体,还有器官。他们有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专门挑那些因为各种难处偷渡到异国讨生活的女性下手,我的母亲就是死在了那里,如果没有遇到九爷,我也会死在那里。”
这次她端了人家一个窝点,身中四枪,对方十二个人,全部毙命。
“我的枪法是九爷教的。”
杨清池第一次听她讲这些。
“你知道九爷吧?”她很虚弱,但眼睛里有光亮,“他是景召的父亲,是我这一生最敬佩的人,我想继续走他走的那条路,但我没有景召聪明,没有他有谋略,我做不到不负如来不负卿。”
她看着杨清池,重伤之下,眼神却无比清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在说:你看,我就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人,我随时都可能会死,我爱信仰胜过爱你,所以你快放弃吧。
他好像早有预料,听到这些话一点都不慌张惊讶:“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现在还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所以能忍受聚少离多,能忍受你把我排在后面,也能忍受你一直让我战战兢兢睡不安稳,可能是新鲜劲头还没有过。”
他知道,柴秋又想推开他。
“这样吧。”他拿出一枚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本来想求婚的,算了,她不可能会答应。
“等我腻了,我们就分手。”
“好。”
柴秋一直等、一直等,等了五年也没有变成杨清池心头的蚊子血。
她不知道,纣千那套蚊子血的说辞,是杨清池用一辆跑车和纣千做的交易。杨清池觉得该换个说辞了,比如,七年之痒,十年之痒……诸如此类的,痒着痒着一辈子不就过完了。
但这些说辞都没有用上。
杨清池接到纣千电话的时候是晚上。
“清池,柴秋她……”
杨清池没有见到柴秋最后一面。她身份暴露,死在了缅西,对方很残忍,没有留尸体,纣千只带回了她的金色徽章和戒指。
景召和王匪都去了维加兰卡,但杨清池没有去,他总觉得柴秋还会回来。
他照例去监狱看杨康年。
杨康年问起了柴秋,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爷爷,她走了。”
杨康年已经白发苍苍:“去哪了?”
“去找她妈妈了。”
后来……没有后来了。
柴秋没有再回来,她的一生不长,无愧于天地,唯独负了一个人。